智東西（公衆號：zhidxcom）

作者 | 陳駿達

編輯 | 心緣

智東西12月19日報道，近日，美國AI教育創企AllHere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Joanna Smith-Griffin因證券欺詐、電匯欺詐和嚴重身份盜竊被批捕，涉案金額近1000萬美元（約合人民幣7269萬元），Smith-Griffin最高或面臨40年刑期。這個AI圈的驚天騙局在海外創投圈引起軒然大波。

AllHere成立於2016年，其明星產品是一個名爲Ed的AI聊天機器人。這一聊天機器人據稱可提供定製化的支持，促進家校溝通，最終提高學生的出勤率和課業表現，AllHere對外宣稱其用戶涵蓋美國的9100所學校。

在“爆雷”之前，Allhere在2020年完成了A輪融資，獲得哈佛校友基金The Yard Ventures和Alumni Ventures（美國最大的個人投資者風投）等投資公司的注資。2023年，他們公佈公司年度經常性收入（ARR）達到760餘萬美元，並在當年開啓了B輪融資，但未能完成。

今年6月，外部會計師在對AllHere的財務狀況進行審計時，發現其營收情況要遠遠少於其對外公佈的數據，僅年度經常性收入一項就被誇大了近700倍。爲掩蓋這一問題，Smith-Griffin還假扮財務顧問向投資者發送虛假財務信息。

▲Joanna Smith-Griffin（圖源：領英）

這一行徑最終敗露，Smith-Griffin遭到美國紐約聯邦調查局的調查。AllHere目前已宣告破產，全部員工均被遣散，其聊天機器人Ed停止服務。

一、創始人全權包攬公司財務，種子輪獲400萬美元投資

2016年，Smith-Griffin畢業於哈佛大學繼續教育學院，同年她創辦了AllHere，並擔任CEO。起初，AllHere的目標是使用教育技術提升K-12教育中學生的出勤率。

近幾年來，Smith-Griffin進一步明確了公司策略，稱公司旨在使用AI技術開發聊天機器人，與學生和家長互動，提升出勤率與課堂參與度。

2023年，AllHere成功獲得了美國第二大學區洛杉磯聯合學區的合同，開發一款名爲Ed的聊天機器人，爲學生提供定製化的學習資源和作業，並給學生鼓勵性的反饋。這筆訂單的金額達到300萬美元。

▲Ed的用戶界面（圖源：Teach&Learning）

Smith-Griffin的成功讓她獲評爲2021年《福布斯》30位30歲以下傑出人物，也被列入商業媒體Inc2024年度250名女性創業者榜單，她還多次出現在哈佛大學創新實驗室官網，分享公司經營相關的經驗。AllHere則獲評爲《時代》週刊最佳教育科技企業（74名）。

▲右一爲Smith-Griffin（圖源：哈佛大學創新實驗室官網）

作爲AllHere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Smith-Griffin對AllHere與投資者、董事會、客戶以及外部供應商和會計師的溝通擁有獨家控制權，公司其他員工均無權過問。這在小型創企中其實並不罕見，但也爲Smith-Griffin的欺詐性行爲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從2017年8月到2020年4月，Smith-Griffin成功爲AllHere籌集了約400萬美元的資金。其中，來自紐約的一家風險投資公司（訴訟文件未披露，結合投資方或爲Alumni Ventures）的投資額高達約300萬美元。

作爲融資的一部分，這家紐約風投公司的2名投資者成爲了AllHere的董事會成員，他們成爲了揭露Smith-Griffin騙局的重要一環。

二、遲發財報引投資者疑慮，真實財務數據曝光後創始人遭開除

2024年5月-6月期間，上述2名投資者發現，Smith-Griffin發送給投資者的AllHere財務報表與AllHere的真實財務狀況存在巨大差異。

在此之前，投資人都是直接通過Smith-Griffin本人獲取財務數據。但是，由於Smith-Griffin遲遲未能向投資人發送2024年第一財季財報，投資人直接聯繫了會計公司，以獲取財務報告。

Smith-Griffin發送郵件，阻止了會計公司其中一位員工向投資人發送財務信息，但該會計公司的另一位員工在Smith-Griffin不知情的情況下，向投資者發送了AllHere的真實財務狀況。

數據顯示，AllHere該季度僅產生了約442000美元的收入，年度經常性收入約爲250萬美元，遠遠低於Smith-Griffin2023年向投資者報告的近2000萬美元年度經常性收入。

在收到財務數據後，AllHere的投資人開始與會計公司進行溝通，試圖在沒有Smith-Griffin參與的情況下釐清AllHere的真實財務情況。

在他們覈對財務數據期間，投資人還收到了來自所謂AllHere外部財務顧問發送的郵件，這封郵件聲稱AllHere的年度經常性收入爲2070萬美元，2023年約有25個學區成爲其客戶，郵件中還包含了據稱是AllHere客戶支付的款項。這些數據與此前會計公司的真實數據相去甚遠。

但投資人、會計公司和外部財務顧問三方在溝通後發現，外部財務顧問根本沒有發送上述郵件，郵件爲Smith-Griffin本人僞造。這位顧問從今年4月份以來就沒有與Smith-Griffin聯繫過。

在發現AllHere存在嚴重財務問題後，AllHere董事會取消了Smith-Griffin對AllHere銀行和公司賬戶的訪問權限，並最終免去了她的CEO一職。

數天之後，AllHere遣散了大部分員工。2024年8月，AllHere申請了破產保護，至此，這家成立8年的創企宣告終結。

三、多輪融資均涉嫌財務造假，ARR被誇大700倍

美國執法部門在進一步調查後發現，Smith-Griffin的欺詐行爲最早可以追溯到2020年的AllHere的A輪融資，此後AllHere方方面面的信息均涉嫌僞造。

當時，Smith-Griffin告訴投資者AllHere計劃進行800萬美元的A輪融資，並向投資者分享了公司的營收、現金流和客戶等重要信息。

上表顯示，AllHere的財務狀況良好，年營收增長率達到100%，2020年的年度經常性收入達到370萬美元。

後續調查發現，2020年AllHere的年度經常性收入僅有5400美元，總營收也僅有11000美元，年度經常性收入被誇大了近700倍。

而2020年AllHere所謂的92名客戶也是僞造的數據。從2020年-2024年AllHere破產期間，該公司總計僅有31名客戶。

AllHere當時還向客戶宣稱，他們的產品獲得了美國多個大型學區的合同，如紐約市教育局、亞特蘭大公立學校聯盟、波士頓公立學校聯盟等8個學區。

實際情況是，AllHere僅與其中的2個學區簽訂了合同，2份合同的金額總計僅有57000美元。

成功完成A輪融資後，Smith-Griffin持續向投資者發佈虛假財務報表。2021年，她成功通過二級普通股出售套現75萬美元，並將其中的15萬美元用於自己的婚禮。

2023年，AllHere開始尋求數千萬美元的B輪融資。在與B輪融資中的潛在投資者進行溝通時，Smith-Griffin繼續僞造數據，宣稱AllHere2023年的年度經常性收入爲700餘萬美元，並擁有1600萬美元的現金流。

這一數據也被嚴重誇大，AllHere2023年真實的年度經常性收入爲117萬美元，現金流也僅有約100萬美元。

2023年10月，就在投資者與Smith-Griffin簽署投資意向書不久後，投資者僱傭的會計事務所在盡職調查中發現AllHere財務數據中的問題。最終，B輪投資者決定退出。

負責Smith-Griffin一案調查的紐約聯邦調查局助理局長James E. Dennehy稱，Smith-Griffin在經營公司時自私地優先考慮了自己的個人開支，影響了全國多個主要學區改善教育質量的努力。

作爲唯一一個真正與AllHere簽訂大額合同的學區，洛杉磯聯合學區在今年7月份已經擱置了AllHere開發的聊天機器人Ed。他們在近期的一則聲明中稱：“如果起訴書和指控中的內容屬實，這起事件就是一座令人失望的紙牌屋，欺騙並傷害了全國各地的許多的人。”

目前，《福布斯》雜誌已經將Smith-Griffin從30位30歲以下傑出人物榜單中移除，而媒體Inc也已經將她移出了2024年度250名女性創業者榜單。

結語：AI投資迴歸理性，“裸泳者”浮出水面

目前，Smith-Griffin的案件仍在進一步調查與審理之中，最終結果或許還需等待數月乃至數年才能出爐。

AllHere的故事是硅谷“fake it ’til you make it”文化（假裝成功，直到你真的成功）的最新案例。這不禁讓人聯想起2018年硅谷知名的“壞血”案。成立於2004年的血液檢測公司Theranos因技術造假、欺騙投資人等問題轟然倒塌，近百億估值和近10億投資化爲泡影。

當AI投資迴歸理性，投資人開始評估回報率而不是迷信故事、盲目砸錢時，或許還會有更多“裸泳者”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