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踏買足“安全感”

藍鯨財經
05-12

文|光子星球

國內運動服飾賽道,本土品牌正一點點收復失地,把耐克阿迪達斯從神壇上拉下來。而安踏,無疑是這輪敘事的主角。

算上亞瑪芬體育,安踏已正式跨過千億營收門檻,在全球體育消費金字塔中晉升爲“第三極”,體量僅次於耐克與阿迪。

近些年,安踏始終沿着“買買買”的路線狂飆突進,把FILA這類意大利血統的牌子納入麾下,又高位截胡始祖鳥、薩洛蒙、可隆等戶外圈頂流。

那個曾在李寧、特步、361之間夾縫生存的“福建鞋王”,如今早已不滿足於“做中國的耐克”,它要反向輸出,做世界的安踏。

但這套打法並非無解,曾經撐起半壁江山的FILA,生命週期拐點已現。唯有持續擴張,才能維持其資本敘事的閉環,更新品牌資產結構,避免增長停擺。

這是一個典型的“內生失效,外延續命”的樣本——擴張是賭注,也是倒影。

FILA等待價值重估

安踏真正與李寧、特步等本土玩家拉開身位的,從來不是廣告投放更猛、渠道下沉更快,而是一整套脫節於行業節奏、異步運轉的打法。

將時間撥回十餘年前,那是中國運動消費剛剛起勢的窗口期,耐克、阿迪、新百倫等海外品牌輪番“洗腦”,本土品牌集體失守。失守的不是產品力,也不是製造能力,而是對“高端”的認知控制權——當“洋牌”幾乎等於“高級感”,本土品牌只能在“性價比”的窪地裏卷生卷死。

而安踏,在這一結構性認知劣勢下,逆向決策——當多數玩家仍困於“主品牌+價格帶”的線性博弈時,安踏選擇避開單一品牌的拉扯,從多維度滲透、包抄、切割消費人羣。

安踏這套打法的核心,從一開始就不是在技術話語權層面與耐克、阿迪正面碰撞,而是主動換軌——避開“專業即權威”的賽道設定,改寫敘事起點。

畢竟,耐克與阿迪達斯在專業運動領域深耕多年,早已在跑步、籃球、足球等高熱度項目上構築起穩固壁壘:從耐克綁定喬丹、詹姆斯,到阿迪持續加碼世界盃和五大聯賽,它們在全球體育文化中的位置早已固化。此番優勢,彼時的國產品牌,幾乎無力撼動,只能扮演陪跑者。

這場戰略轉向的核心載體,是FILA。2009年,安踏以3.32億元收購FILA中國。彼時,這個百年意大利品牌在華市佔率不足0.5%,幾近邊緣。但安踏看重的,並不是一塊被低估的資產,而是下一輪人羣認知重構的入口。

從接手FILA那一刻起,安踏便幾乎拋棄了“單一體育屬性”的路徑,迅速進行品牌基因重組,以“迴歸時尚”避開鋒芒,並精準錨定25-45歲中高收入人羣這一尚未被覆蓋的消費層級。

而這,踩中了彼時新晉中產的身份焦慮,其不需要專業運動裝備,但需要一套看起來有點講究、穿出去不會“丟份兒”的穿搭。而FILA恰好填補了空窗——不去爭奪誰的跑鞋能讓運動員跑得更快,而是讓中產穿得更“像話”。

結果顯而易見,安踏用十多年時間,把FILA扶成了一頭“利潤怪獸”——對集團營收貢獻一度超過50%,毛利率接近70%,堪稱國產運動市場盈利能力最強的品牌單元。

可以說,過去十年,FILA不僅是安踏的現金引擎,更是其撬動品牌敘事的主軸。但任何一張好牌,打久了終將失效。

眼下,運動服飾的消費重心正在系統性遷移——“都市輕奢”的舊敘事逐漸退場,功能性、專業性與個體表達成爲新主軸。在這場高級中庸感的集體退潮中,FILA的失速幾乎不可避免。

安踏並非沒有應對嘗試。FILA先後推出ATHLETICS與GOLF子線,試圖迴歸網球、高爾夫等傳統專業場域,重建專業性背書,捆住高淨值人羣。

但理想與現實之間,往往橫亙着慣性與落差。財報顯示,2024年,FILA營收266.26億元,同比增長6.1%,經營利潤67.38億元,同比下降2.6%——對比安踏主品牌的高增速,FILA的動能正在減弱。

顯然,FILA需要更加徹底的改造。值得注意的是,曾將FILA從虧損盤活爲利潤中樞的操盤手姚偉雄,已卸任“時尚運動品牌羣”CEO,轉任集團副總裁。

接棒者江豔,雖曾在內部操盤過ANTA KIDS與FILA FUSION,但更早之前,她任職於以“賣情緒比賣產品更精準”著稱廣告巨頭李奧貝納。而這層履歷,映射着此次人事更替的信號——現階段的FILA,或許需要找尋更多“存在感”。

李奧貝納有句老話:“想佔領市場,必須先佔領消費者的心智。”而面對消費人羣審美點、價值錨的遷移,無論是FILA,還是江豔,似乎都有一場硬仗要打。

安踏擴張,永不止步?

“懦夫從不啓程,弱者死於途中,只剩我們前行,一步都不能停。”——NIKE創始人菲爾·奈特在《鞋狗》中寫下的這句話,不只被一衆年輕人奉爲人生信條,也幾乎成了整個運動行業的底層精神腳本。

而這,與安踏曾高喊的“永不止步”一脈相承。而縱觀安踏這些年,“永不止步”亦非簡單的口號,而其集團整體行爲邏輯的集中體現。

回看安踏的成長軌跡,粗略可拆爲三個階段——品牌與渠道並重的本土積累期,FILA爆發帶動的高速成長期,以及融入亞瑪芬體育後的多品牌躍遷期。

但真正的轉折,從不發生在年份節點,而在於底層認知的轉換——安踏不是一家典型的靠產品成功的公司,它靠的是預判。

正如前述所言,2009年收購FILA,是它第一次把握住了人羣的消費轉向,但十年後,這種模式再複製已然乏力。對此,安踏既沒有加註舊牌,也沒有盲目追隨彼時正熱的“國潮風口”,而是悄然更換敘事座標——通過收購亞瑪芬體育,重倉戶外賽道。

這不是向上,而是向內。

“黑天鵝”之後,飛盤、露營、公路騎行輪番登場,戶外從一個高度專業、邊緣的小衆運動場,變成了都市中產“遠離內卷”角色扮演的心理出口。

因此,與其說安踏押中“戶外”,不如說它精準押中了中產的心理敘事——都市人不需要真正去登山,只需要讓自己“看起來像會登山”,而安踏看似獨立的戶外品牌矩陣所販賣的,恰是這股介於逃逸與身份之間的社交認同。

以始祖鳥爲例,過去兩三年,其從山野走向街頭,無論是在北京國貿的電梯間,還是上海安福路的咖啡店門口,都能見到身着始祖鳥的人羣——最火熱的時候,始祖鳥衝鋒衣一件難求,在二級市場價格瘋漲,甚至就連吊牌都被炒至數百元。

這股熱潮直接反映在了始祖鳥母公司亞瑪芬體育的業績上——2024財年,其大中華區營收12.98億美元,同比暴漲53.7%。

再比如可隆,被安踏收購之前,其還是冷門品牌,甚至一度進不了商場,只能在奧特萊斯售賣。但被安踏收購後,其低調內斂的設計語言,以及形似“步步高升”的品牌Logo,正一步步卡進體制內人羣不張揚、不跌價、不失禮的審美夾層,迅速在“廳局風”穿搭中站穩一席。

至於是用戶自然生成,還是品牌有意策動,已無從考證。但結果擺在那裏——安踏的品牌矩陣,已在體制內人羣中形成默契的着裝秩序,坊間甚至有“一隻鳥(始祖鳥),兩棵樹(可隆),三條路(迪桑特)”的調侃。

安踏的野心,不是盲目搶佔市場份額,而是在鞋服消費這條紐帶上迎合、塑造階層。正如齊格蒙特·鮑曼的"液態現代性"理論所述:在穩固階層解體的今天,消費成爲人們錨定身份的最後浮標。而安踏恰是國產品牌中,極少數理解自己的用戶,也理解他們的焦慮、審美、羞恥與慾望的玩家。

安踏近年的成功,除了賭對賽道之外,其對品牌子公司的運營打法同樣可圈可點——從始祖鳥,到薩洛蒙與可隆,縱觀其門店運營策略,從排隊、限流,到一對一講解甚至是配貨,整體更像LVMH而非體育零售。

舉個例子,始祖鳥近年在中小城市的撤店就頗具象徵性——即便商場給出了不俗的讓利,始祖鳥依然執意飛離,從而維持其“身份門檻”。而這背後,是安踏精細化的品牌策略,從貨品限量、控制發貨節奏,到強推直營模式與直接漲價,安踏旗下品牌不斷複製着奢品銷售邏輯,並一次次奏效。

只是,很少有打法可以一招鮮,喫遍天,不斷將品牌推高的安踏,若不及時調整,難免陷入路徑依賴。

比如,有顧客吐槽,薩洛蒙店員對跑鞋科技參數語焉不詳,卻頗爲熟練地推銷“限量配色”。原本注重性能的戶外品牌,如今逐漸向潮流靠攏,短期內固然能吸引眼球、刺激消費,但從長遠來看,則可能會動搖、透支品牌的成長性與生命力。

其實,這並非安踏獨有的問題。2015年,Nike亦曾押注高端邏輯,並推出SNKRS,讓購買權成爲稀缺資源,並砍掉了國內部分中低端渠道。

這一動作,表面上看,是將自身成功與潮流文化綁定,並在隨後的“球鞋泡沫”中賺得鉢滿盆滿;但背後,卻是品牌與普通消費者關係的悄然斷裂。當泡沫破滅,潮水褪去,Nike在中國市場遭遇反噬,至今仍在補課與修復中。

究其所因,品牌一旦脫離真實用戶場景,只靠營銷、潮流等驅動增長,那很難長久、穩定地跑下去。

以lululemon爲例,其一度也靠撬動中產審美,實現從功能裝備到潮流符號的躍遷。然而,其品牌壁壘既不在科技維度,也不在渠道端,而更多停留在“高端敘事”與“生活方式包裝”等調性層面,一旦調性可被模仿,品牌自然很容易淪爲被平替對象。

近年來,隨着暴汗褲、運動內衣等全類目被快速國產化,lululemon的品牌神話已被逐層剝離。這番場景,對安踏來說,並非無關痛癢。

就拿始祖鳥來說,其固然在專業戶外領域有着自身的技術壁壘,可當其從“專業語境”中脫離,變成中產身份的身份標識後,便難免經歷“lululemon化”過程,極易被國貨迭代所平替、擊穿。

一位資深戶外玩家向光子星球透露,若不是資深驢友在惡劣環境中挑戰自我,始祖鳥其實完全可以被凱樂石、探路者、土撥鼠等品牌替代。畢竟,始祖鳥的一件頂級硬殼,足以換來其他品牌一整套性能不遜的戶外裝備。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主打“始祖鳥平替”的戶外品牌伯希和,已經正式向港交所遞交了招股書。

而這一切,安踏並非沒有看到。

近期,安踏再度開啓“買買買”模式,將德國戶外品牌狼爪收入囊中。

相比“大哥”們,狼爪並不算性感,既沒有徵服雪山的極限敘事,也不具備足夠社交貨幣的光環,但其勝在穩定——可以大量鋪貨、不需要講故事,它只需要把貨上架。

安踏此舉的重點,或許並非延續高端路線,而是在高端戶外品牌步入“高開、熱炒、平替、失速”的軌道之前,插入一個能夠承接中產理性需求、對潮流免疫的錨點,從而實現結構平衡。

因此,安踏真正要塑造的,恐怕不是下一個明星品牌,而是一個張弛有度、冷熱自洽的品牌矩陣。而這種確定性,纔是其給股東的真正答案。

當年耐克收購匡威,拓展休閒板塊,事實證明各品牌定位清晰、獨立運作,才能實現1+1>2的效果;反之阿迪達斯與銳步定位重疊、資源爭奪,終成1+1<2的遺憾案例。

而始祖鳥、可隆也好,薩洛蒙、狼爪也罷,均瞄準同一個市場,只是消費層級不同。如何確保各品牌各司其職,避免市場重合,儼然成爲了擺在安踏面前的一道必答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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