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梁耀丹

來源 | 網易清流工作室

導語：公司2021年校園招聘時發佈名為《貝康與你的約定》的PPT中寫有「代母」、「性別篩選」、「借精」、「借卵」，疑似存在非法輔助生殖業務。

有「月子界愛馬仕」之稱的聖貝拉離上市又近了一步。

5月15日，公開披露信息顯示，聖貝拉已正式獲准啓動港股IPO進程。根據備案文件，該公司擬在香港聯合交易所發行不超過1.92億股普通股，其境內運營主體為杭州貝康健康科技集團有限公司。

招股書顯示，聖貝拉旗下月子中心品牌「聖貝拉」、「艾嶼」和「小貝拉」，入住28天的月子套餐價格分別從13.88萬元、8.88萬元和6.88萬元起。據公開信息，聖貝拉價格最高的月子套餐甚至最高達50多萬元。

這家號稱擁有中國最大的高端月子中心網絡的月子品牌，曾迎接了戚薇、唐藝昕、麥迪娜、吉娜·愛麗絲、李亞男、程曉玥、李艾、陳燃等衆多女星的入住。不過，筆者發現，聖貝拉早期的宣傳資料中，曾出現跟「代母」等跟代孕有關的字眼描述，疑似存在非法代孕業務。

此外，這家由兩位80後海歸創立的月子品牌公司，曾多次涉及虛假宣傳，其中為其品牌背書的美國認證協會（ACI），早在2019年就被央視「打假」，暴露出合規漏洞。

早期招聘宣傳驚現代孕信息

2017年3月，聖貝拉創始人向華在香港註冊貝康國際控股有限公司（下稱「貝康國際」）。在早年的對外宣傳中，聖貝拉的母公司一直是貝康國際。

筆者從某中職院校的就業信息官網上獲取的一份顯示為貝康國際的宣傳資料顯示，該公司疑似存在代孕和胎兒性別篩選等業務。

學校在「校園招聘」欄目發佈了「貝康招聘」的信息，配上了工作環境照片，並附上了宣傳PPT資料。網站顯示，發佈這個招聘信息的時間是2021年3月。

這份名為《貝康與你的約定——成為一個全球領先的數字家庭護理品牌》的PPT中，詳細介紹了貝康國際的股東背景、品牌矩陣、門店數量、業務佈局等。

其中，PPT其中一頁標題為「全球佈局-海外生殖」，上面標註有「試管嬰兒」、「移植」、「性別篩選」、「第三方助孕」、「借精」、「借卵」、「代母」等字樣，疑似介紹其存在代孕和胎兒性別篩選等業務。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頁PPT中，以世界地圖為背景的圖上，還標上了美國、俄羅斯、柬埔寨、澳大利亞、中國香港等地區，並且有從中國出發的箭頭指向這些地區。

代孕是指藉助其他女性子宮利用現代醫療技術完成懷孕、分娩的行為。胎兒性別篩選則指利用技術手段以確定胎兒性別。需要注意的是，國內法律明確禁止代孕以及非醫學需要的胎兒性別鑑定。

《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第三條規定，禁止以任何形式買賣配子、合子、胚胎。醫療機構和醫務人員不得實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術。

此外，根據《禁止非醫學需要的胎兒性別鑑定和選擇性別人工終止妊娠的規定》，任何單位或個人不得實施或介紹、組織非醫學需要的胎兒性別鑑定及選擇性終止妊娠。

值得注意的是，這份宣傳PPT中的細節與聖貝拉母公司的背景均能一一對應。

例如，PPT首頁中，「貝康國際」幾個中文大字上面標註了英文「PrimeCare International 」。而香港公司註冊處顯示，貝康國際的公司英文全名正是PrimeCare International Holdings Limited。

此外，這份PPT明確提到旗下的品牌囊括Saint Bella（聖貝拉）、Baby Bella（小貝拉）、貝護家。根據公開信息，這三個品牌均為聖貝拉母公司旗下品牌。

據PPT，該公司股東背景包括高榕資本、新鴻基、唐竹資本、中國聯塑等——這些公司都顯示是聖貝拉招股書列出的外部股東。

PPT還提到貝康國際旗下的教育品牌「貝康護理學院」計劃落地於蕭山，而微信公衆號「貝康護理學院」的關聯公司——杭州貝康澤恩科技有限公司正是註冊於蕭山，由貝康國際間接持股。

前述中職院校官網顯示，該學校開設護理學院、醫學技術學院等，下設護理、助產、嬰幼兒托育服務與管理等專業。這也與貝康國際的招聘要求不謀而合。

第三方招聘信息平臺顯示，貝康國際大量招聘月嫂、母嬰護理師、育嬰護理師等崗位，其中一個杭州高端月子會所月嫂的任職要求就包括「中專及以上學歷，護理或醫學相關專業，具有崗位相關的職業資格證，接受應屆畢業生」。

貝康國際是否真實開展過代孕業務，不得而知。而據公開報道，曾有月子中心被曝光提供代孕服務。

2023年「315」當天，據廣東衛視報道，有記者在廣州江嵐三月月子中心進行明察暗訪時，向護士瞭解代孕信息時，對方毫不避諱說：「我們提供代孕服務，啥都有，一條龍服務。」這家月子中心當時迎來一對由代孕媽媽生下的雙胞胎。

當記者向護士詢問他們是不是代孕生產時，護士回應：「廢話，真搞笑，要不然你以為人家的媽媽，為什麼給那麼多錢？」為印證護士說法，記者聯繫到該雙胞胎的父母，對方坦言來該月子中心的都是代孕，沒有自己生的。「我們交錢，他們會安排。」

聖貝拉發家史

聖貝拉由兩位80後海歸——向華以及林宛頤聯合創立。

其中，向華據稱從牛津大學生物工程系畢業後進入瑞士銀行香港分行，隨後於2017年成立貝康國際；林宛頤2013年獲得萊斯特大學大衆傳媒碩士學位後，先後在《時尚芭莎》、《時尚新娘》和結婚服務平臺「婚禮紀」履職。

根據聖貝拉招股書的說法，2017年11月，公司在杭州開設首家聖貝拉月子中心。

不過，筆者注意到，根據聖貝拉早年的宣傳及其創始人接受媒體專訪的說法，聖貝拉第一家月子中心實際上在珠海設立。

例如，根據2017年動脈網的一篇專訪文章，向華表示，「經營投入方面，2016年，聖貝拉在珠海經營着一家月子中心，採用租賃五星級酒店的方式，打造輕資產的運營。今年10月左右，聖貝拉與六星級酒店柏悅酒店合作的新一家母嬰月子會所將在杭州開業。」

工商信息也能佐證聖貝拉最早經營地在珠海。向華的國內一衆非併購關聯公司中，珠海貝康母嬰護理管理有限公司是成立時間最早的——註冊於2016年9月7日，註冊地址位於珠海市橫琴新區寶華路。

通過租賃酒店和打造高奢營銷概念的「輕資產模式」，聖貝拉得以迅速發展。在珠海發家後，聖貝拉第二家門店落地於杭州，又陸續將月子中心網絡拓展即華北、華中、長三角及珠三角等區域。

在門店擴張過程中，聖貝拉也通過多筆孖展得到了「輸血」。

2018年2月，聖貝拉拿到來自World Trade Center Association (China) Services Limited的種子輪投資，金額為65萬元。招股書並未披露該投資方的背景，但據筆者查詢，該公司由美心集團創辦人之一伍沾德的女兒伍淑清全資持股。

同一時期，聖貝拉也拿到了高榕資本、唐竹資本的A輪投資，金額為1500萬元；次年1月，聖貝拉再度獲得高榕資本、唐竹資本的A+輪投資，金額為2100多萬元。

2020年後，聖貝拉又陸續收到了來自新鴻基、騰訊投資、中國人壽、香港鄭氏家族鄭志剛旗下的C資本、太古地產等公司的投資，金額將近3億元。

在彈藥充足之後，聖貝拉也開啓了併購擴張之路。

2021年10月，聖貝拉完成收購廣禾堂食品，並推出女性功能性食品業務。據悉，廣禾堂由「月子教父」鍾宇富創立，該公司2003年在上海開始私人訂製月子餐外送服務，客戶包括王菲、那英、孫儷、姚晨、馬伊琍等衆多明星。

2022年5月，聖貝拉又收購功能性內衣產品品牌S-bra。

除此之外，聖貝拉還併購了多家月子中心。不過，其中一家名為「悅閣」的月子中心在交易完成後就出現了問題，被證實是一筆踩雷的投資。

2024年2月，聖貝拉完成對月子中心運營商悅子閣（上海）健康服務有限公司（下稱「悅子閣」）的收購重組，取得悅子閣控制權。然而，就在一個月後，悅子閣旗下「悅閣」月子中心突然停擺，並傳出資金鍊斷裂、老闆「跑路」的消息。

對於這家爆雷的月子中心，聖貝拉竭力與其「撇清關係」。聖貝拉表示，從未參與上海悅閣母嬰護理中心的運營和管理，也並不參與上海悅閣母嬰護理中心任何決策，在法律層面上就「悅閣」跑路一事並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在招股書中，聖貝拉提到已向受影響的利益相關者提供的一次性援助措施，並已停止提供任何進一步賠償，預計因該事件而承受的風險敞口或責任較小。

在收購國內公司的同時，聖貝拉也已將月子中心開到了境外。

2022年1月至2024年5月，聖貝拉陸續在香港、新加坡和美國洛杉磯地區開出了月子中心。

多次涉及虛假宣傳

雖然頭頂高奢月子中心的光環，但一路走來，聖貝拉講述的故事中多少有點「虛假」的意味。

例如，聖貝拉在公開宣傳中表示，早期團隊研發出了五百多頁的培訓教材，2017年該教材取得了美國認證協會（ACI）的認證。另一種說法是，聖貝拉得到ACI大中華區「國際母嬰護理師」的獨家培訓和運營權，開發和代理了中國地區母嬰護理師課程。

在一次與ACI的合作簽約儀式中，聖貝拉還聲稱，「ACI已得到162個WTO成員國政府、教育部門及大型公司的廣泛認可，極具國際權威性……有着鮮明的學院風格和專業的行業協會背景，基因與貝康國際的海外創始團隊的氣質完全吻合。」

不過，筆者注意到，這個所謂的國際協會，早在2019年就曾被央視「打假」。

2019年11月8日，央視《焦點訪談》欄目推出專題報道《哪來的「國際認證」》，揭露了ACI在中國開展虛假職業認證的內幕。報道指出，ACI宣稱其證書（如心理諮詢師、營養師等）由「美國認證協會」頒發，全球163個國家認可，甚至可作為海外就業憑證。

但調查發現，該機構在美國僅是一家普通培訓公司，美國心理學會、中國心理學界均未承認其資格。ACI聲稱證書在人社部備案，但人社部外國職業資格證書查詢平臺顯示其證書信息缺失。其官網甚至僞造人社部備案截圖，將「美國採購協會」篡改為自身名稱。

藉助「山寨機構」為自己背書，僅是聖貝拉多次虛假宣傳的一例。

2021年，聖貝拉在收購南京某月子中心後，通過微信公衆號宣稱「收購南京巍閣茉貝」並「品牌升級」。後來法院查明，實際收購的僅為資產，與品牌方巍閣公司無關，該表述屬於抬高自身、貶低競爭對手的虛假宣傳。

此外，聖貝拉官網曾使用「國內第一家藝術療養母嬰護理中心」、「唯一與麻省理工學院合作研究中心」、「全國首家母嬰專業護理學院」等描述。2022年，杭州市蕭山區市場監督管理局調查發現，其無法提供相關證據，認定上述宣傳為虛假廣告，並罰款1.05萬元。

從財務數據看，2021年至2023年以及2024年上半年，聖貝拉分別實現營收2.59億元、4.72億元、5.6億元和3.58億元；同期扣非歸母淨利潤分別為-0.27億元、-0.41億元、0.17億元和-0.19億元，業績整體表現為增收不增利，顯示公司仍在盈虧線上徘徊。

如何持續在資本市場上講好故事並不被「戳破」，或是聖貝拉當下最需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