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略大參考 小遙

現在的聯想是一家AI企業嗎？

某種程度上是的。

聯想集團不久前發佈的2025財年業績顯示：集團營收創歷史第二高位，淨利同比增長了36%。其中，智能設備業務的全球市場佔有率達到創紀錄的25%。財報提到，增長很大一部分來自人工智能，尤其是高端產品AIPC銷售的增長。

但AIPC的銷量增長，真的代表聯想就實現了AI戰略化轉型嗎？

這裏仍然存在兩個問題：

第一，消費者購買聯想AIPC，是不是出於“聯想電腦AI功能很好用”的原因？第二，在AIPC中，聯想是否扮演了AI服務商的角色，完成了終端製造向人工智能服務商的轉型，並且賺取了更多的利潤？

如果答案都是否定的，那麼AI對聯想來說更多隻是一張外皮。

01 AI有限的AIPC

眼下，想買一臺不是AIPC的聯想電腦已經越來越難。

自2023年末首次推出AIPC產品以來，聯想已經陸續發售了近30款AIPC產品，這些產品基本覆蓋了聯想PC業務消費級市場和商用級市場的主流產品線。

僅從銷量上看，這一戰略算得上成功。2025財年，聯想AIPC的銷售超額完成目標，發佈以來的累計銷量突破了百萬臺。智能設備業務集團收入同比增長13%。只看2025年一季度，聯想智能設備業務集團的收入同比增長也約爲13%。

但這種增長是來自聯想的AI實力嗎？

答案是存疑的。

聯想AIPC銷量的增長，與全球PC市場的復甦節點幾乎完全一致。2024年，全球PC市場出現復甦，按照Canalys的統計，全球PC銷量爲2.55億臺，同比增長3.8%，同年，聯想的全球PC出貨量出現三年來的首次同比增長，漲幅爲4.7%。

而進入2025年，隨着Windows 10將於10月份終止支持服務，全球PC出貨量進一步復甦，按照IDC的數據，2025 年第1季度全球PC出貨量達到6320萬臺，同比增長 4.9%。國內市場更不用說，研究機構洛圖科技數據顯示，在國補的加持下，一季度國內筆記本電腦銷量同比大漲20.9%，銷售額同比大漲34.6%。

當然，聯想的增速是快於大盤的，2025財年全球市場份額增長了1.2%，創下了歷史新高。這說明聯想的競爭優勢正在加強。

但消費者是爲了AI功能而選擇聯想AIPC的嗎？

答案仍然存疑。

目前聯想AIPC的AI功能大概有兩類，首先是智能體。今年5月，聯想推出新的個人智能體天禧，而在此之前，聯想AIPC搭載的是2024年4月推出的聯想小天。

此外，聯想還推出了Creator Zone等軟件套件，套件功能與主流產品之間沒什麼差異化，都是涉及知識問答，生成圖像、文本、視頻形式的內容，製作PPT、總結文檔、生成會議紀要等。

而這些功能市場上已經有非常多的產品，很多都是阿里巴巴、字節跳動、騰訊這樣頭部大廠出品的，用戶何必要用聯想的？在社交平臺上，很多用戶反饋，由於使用中出現問題，且部分功能免費使用的額度有限，自己選擇放棄使用電腦內嵌智能體，轉而投向第三方軟件的懷抱。

至於智能體，夸克、納米AI、豆包等PC客戶端也都已經提供了豐富的智能體功能。聯想雖然掌握了終端，有一些硬件上的權限優勢，但並沒有掌握系統。在Windows面前，大家都是“第三方”，聯想智能體能做的事，夸克大多數也能做。

事實上，部分用戶選擇聯想AIPC，看重的不是AI，而是“PC”。即電腦本身的性能。

出於性能要求，AIPC產品通常會在處理器、內存、散熱等方面採取更好的配置，比如同樣在2024年發售、搭載AMD銳龍7系列芯片的聯想小新Pro 14，AI超能本的芯片型號是8845H，普通版本則是8745H，後者的最高睿頻比前者低了0.2Hz，AI超能本的內存可達32GB，而普通版本只有24GB。

對於一些用戶來說，更好的配置能夠使他們忽略電腦在AI體驗上的不足，他們願意僅爲更高的性能付費。一位聯想用戶告訴“略大參考”，他買了2024款的ThinkPad T14p作爲工作電腦，使用中發現小天生成的英文材料充滿“中式英語”的味道，得到在聯想工作的同學“小天確實不太行”的確認後，他便再也沒有使用過電腦自帶的AI功能。不過，由於硬件表現出色，他認爲趁國補買下這款電腦還是值得的。

對這類用戶來說，聯想PC的真實吸引力是性價比：二者差價本就不大，通常在百元至千元不等——2024年發售的拯救者Y9000P，在硬件配置相同的情況下，AI元啓版的價格僅比普通版高200元，如經教育特惠與濟南、西安等地區以舊換新政策的階梯式補貼，二者差價將會更小。

02 AIPC企業不等於AI企業

AI對AIPC也許不重要，但對聯想卻很重要。

疫情封控爲PC行業帶來的機遇結束後，全球PC出貨量在2022、2023年持續下滑，據Canalys數據，幅度分別達到16.4%和13%。聯想也受到了影響，2022年4月起，公司智能設備業務連續六個財季營收、利潤雙降。

終端製造從來都是一個缺少故事的行業，增長與否，很大程度取決於市場的週期。而此時，AI的出現，爲聯想提供了並不經常出現的想象空間。於是從2024年起，聯想開始了全面化的AI轉型。

聯想集團董事長兼CEO楊元慶也表達了聯想成爲一家AI公司的可能：在聯想Tech World 2025創新科技大會會後接受採訪時，他表示，“可能今天大家認爲聯想是賣設備的，PC也好，手機也好，服務器也好，可能在未來我們就是一個以智能體的業務爲核心的企業。”

市場也部分認可楊元慶的說法，聯想推出AIPC以來，它的股價多次創下新高。

生態夥伴似乎也愈發重視聯想，2024年的聯想開發者大會上，黃仁勳、扎克伯格、納德拉等AI領域最重要的企業家們紛紛出席。聯想似乎已經成爲了AI領域的耀眼明星。

但聯想真的是一家AI企業了嗎？

是也不是。

當下，聯想的業務已經與AI高度相關，AIPC銷量優異，產品線已經實現了普遍的AI化。更何況還有AI的基礎設施業務。

從這個角度來看，聯想的業務與AI息息相關，是一家純度非常高的AI企業。但AI不止是個外殼，還有內容。向內容方向發掘，聯想的AI純度就有些不確定了。

在PC中，軟件就是內容。不同於蘋果龐大的軟件生態，聯想上的軟件大多由第三方提供。事實上，聯想的系統控制能力不止不如蘋果，甚至連小米等國產手機廠商也無法比擬。小米尚且可以控制應用商店、瀏覽器、錢包等幾個核心入口，但聯想的自有軟件主要屬於用戶訪問頻率較低的系統工具一類。

從微軟、蘋果、WPS的經驗來看，一款AI功能推出，必須要有對應軟件的基礎。比如WPS能推出AI表格，是因爲WPS本身就有表格功能。而如果廠商本身沒有類似的產品，平地起高樓地推出一款AI工具，推行難度會極大。

換言之，哪怕聯想AIPC的用戶每天24小時跑AI，又能用到幾款聯想的AI產品？

而聯想AI套件的真正優勢，就是可以預裝。但在一個用戶普遍反感預裝的時代裏（安卓預裝卸載率高達66%），預裝能給聯想帶來多大的價值和優勢，還有待時間檢驗。

另一方面，AI只是過程，通過AI，獲取比傳統業務更高的利潤，纔是一家企業做AI的根本目的。

而自推出AIPC產品以來的六個季度，聯想智能設備業務的經營溢利率不僅未明顯提升，還呈現出總體下降的趨勢，由2024財年第四季度的7.39%下降至2025財年第四季度的6.81%。

03 真正的機會？

當然，眼下的聯想不止有PC業務，它還是全球前五的服務器廠商，就連英偉達都是聯想的重要合作伙伴，雙方曾一同推出AI服務器。

2021年、2022年，聯想進行了多次組織架構的調整，最重大的變動是將原數據中心業務集團更名爲基礎設施方案業務集團（簡稱ISG）、組建方案服務業務集團（簡稱SSG）。

SSG是一個“誕生”於ISG之中的部門，畢竟客戶買了服務器，就有一些後續的裝機、維護、軟件支持需求。隨着客戶愈發龐大，衍生出的需求愈發增多，它也就具備了獨立的條件。

SSG的規模很小，收入還不到智能設備業務集團的五分之一，但經營利潤卻達到了其一半左右。毫無疑問是聯想集團內最優質的一塊業務。

近兩年，ISG和SSG都在進行AI轉型：ISG在2023財年發展了AI服務器等AI硬件基礎設施、邊緣計算和混合雲產品，並自2024年推出爲AI開發者提供算力服務的異構智算平臺和麪向AI高性能計算的液冷解決方案，SSG則在2023年推出幫助企業部署、運維私有化大模型的解決方案業務。

ISG成功地踩上了風口，畢竟客戶買了GPU後，也需要組裝部署。2025財年，聯想ISG收入同比暴漲63%。按照第三方市場調研機構Omdia的數據，2024年聯想在中國服務器供應商中排名第四，市場份額爲6%，同比增長1個百分點。

不過和個人終端一樣，“組裝”這件事的利潤從來不高，ISG在2025財年仍然處於虧損。

但硬件的銷售，可以衍生出更高利潤的服務需求，聯想SSG的收入在2025財年也增長了13%，並且SSG的經營利潤遠高於ISG的虧損。聯想在企業端的業務，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

不久前的聯想Tech World 2025創新科技大會，除了個人智能體以外，聯想還發布了樂享企業超級智能體，以及聯想城市超級智能體及新一代聯想推理加速引擎。這兩款新產品的目的是顯而易見的：從終端製造廠商，轉型成楊元慶所說的“以智能體的業務爲核心的企業”。

硬件製造向企業服務商的轉型，已經有了IBM、惠普等成功案例，可行性是明確的。而AI帶來的基礎設施爆發式增長，又爲國內服務器市場份額第四的聯想提供了一個“彎道超車”的機會。

一旦這種轉型成功，“AIPC裏到底有沒有AI”這種問題，對聯想來說將變得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