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億債務壓頂,浦發銀行閃電抱大腿

藍鯨財經
07-14

文|金角財經

上海高溫炙烤,黃浦江邊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資本市場卻突然颳起一陣旋風。

信達出手,僅用三天,就完成了對浦發銀行的“閃電入股”——來自國家層面的四大AMC(資產管理公司)之一親自下場,瞬間在銀行圈掀起了不小的動靜。

這可不是一筆普通的投資。浦發揹着500億可轉債的包袱,信達直接拿出132億,把債權換成了9.12億股普通股。市場立刻聞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這不光是“救急”,更像是行業生態正在悄悄變天。

不少人馬上聯想到兩年前,中信金融資產入駐光大銀行的那一幕。但這一次,故事顯然不一樣了。當AMC不再只是站在銀行對面“收爛攤子”,而是直接坐上股東席位,那個老問題就得重提:這些曾在不良資產市場裏靠“低買高賣”起家的玩家,現在要跟銀行一起做時間的朋友了嗎?

從博弈對手變成利益共同體,從“甩風險”到“共扛事”,這背後的變化,也許比500億債務本身更值得琢磨。這很可能是中國銀行業,在新一輪經濟調整裏,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角色轉變”。

信達閃電戰

信達投資此次操作,堪稱一場“閃電戰”。

6月25日,信達證券管理的資管計劃通過上交所繫統累計增持浦發轉債1.1785億張,佔發行總量的23.57%。僅僅一天之後,這些價值132億元的債券被悉數劃轉至信達投資賬戶。緊接着第三天,信達投資宣佈將全部可轉債轉爲浦發銀行普通股,合計轉股數量達9.12億股。

從價格層面來看,信達投資此次通過轉債增持的浦發銀行股份,每股投入爲14.53元,較浦發銀行6月27日13.55元的收盤價溢價7.23%。但這種看似“不划算”的交易,實則蘊含着深層考量。有機構分析指出,若信達投資選擇在二級市場直接大舉買入銀行股,很可能引發股價的劇烈波動,最終所付出的成本將會遠超這7%的溢價。

而這一系列操作過後,中國信達這家資產管理巨頭也一舉獲得浦發銀行3.01%的股權,空降前十大股東行列。此外,在增持後,信達提名的董事將進入浦發銀行董事會,顯示這兩大機構對此番股權合作此前已有溝通。

浦發銀行公告顯示,6月30日該行召開的董事會會議,同意提名林華喆爲公司董事候選人,並提交股東會審議,自董事任職資格獲監管覈准後正式履職。林華喆曾歷任中國信達甘肅、四川分公司“一把手”,現任信達投資黨委書記、董事長。

值得注意的是,信達增持浦發銀行的模式,與兩年多前中信金融資產進入光大銀行頗爲相似,都是通過買入可轉債後轉股進入銀行前十大股東,並在隨後選派董事進入董事會。

2023年3月,中國華融(現更名爲“中信金融資產”)曾以耗資約150億元增持可轉債而後轉股的類似方式,成爲光大銀行第四大股東(持股比例7.08%),之後選派董事進入了光大銀行董事會。因入股的每股3.35元價格比二級市場市價溢價15%,華融當時屬於虧本買入,被稱爲“白衣騎士”,但也因此引起內外部一定的不解。

中國企業資本聯盟副理事長柏文喜認爲,通過可轉債轉股補充核心一級資本是浦發銀行的迫切需求。信達投資通過逆週期投資策略在當前銀行股估值較低、基本面改善的市場環境下,選擇增持浦發可轉債,若後續銀行股市場表現回暖,其潛在收益空間較大。

不過,更實際的一種可能性是,在經濟調整壓力下,有某種神祕力量正引導AMC想辦法爲銀行紓困。

以浦發銀行爲例,“浦發轉債”發行於2019年10月28日,共5億張、總額500億元,期限6年,將於2025年10月28日到期。截至2025年6月26日,“浦發轉債”的未轉股餘額499.97億元,未轉股比例達99.99%。按照募集說明書相關規定,若“浦發轉債”未能實現轉股,浦發銀行將面臨近500億元本金及相應利息的兌付壓力。

此番信達投資買入約1.18億張“浦發轉債”並轉爲普通股,“浦發轉債”的未轉股餘額下降至382.11億元,未轉股比例降至76.42%。

對於浦發銀行而言,這無疑是一場及時雨,但或許還遠遠不夠。

浦發資本困局

當信達的資本入局,以近乎"閃電戰"的姿態完成時,市場目光最終聚焦於浦發銀行那組不容樂觀的資本充足率數據。

截至2025年一季度末,浦發銀行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爲8.79%,在A股上市股份制銀行中排名倒數第二,僅高於浙商銀行的8.38%,上市股份行中位數爲9.41%。此外,截至2024年末,浦發銀行的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爲8.92%,相比2023年末的8.97%,同比下降了0.05%,跌幅在A股上市股份行中高居第二,僅次於平安銀行,後者跌幅爲0.1%。

儘管信達投資解決了近24%的未轉股餘額,浦發銀行面前仍橫亙着382.11億元待轉股債券,佔發行總量的76.42%。這仍是巨大挑戰。

要知道,銀行可轉債券的轉股困境直接關係到資本充足水平。根據監管規定,可轉債只有在成功轉股後才能全部計入核心一級資本。若持債到期,銀行需兌付本息,不僅無法補充資本,反而會消耗大量資本金。

資本承壓的背後,是經營基本面的持續疲軟。

2024年,浦發銀行實現營收1707.48億元,已經是連續第4個年頭出現營收下滑,2020-2023年,其營收分別爲1963.84億元、1909.82億元、1886.22億元、1734.34億元。同時,浦發銀行在去年實現歸母淨利潤452.57億元,相對2020-2023年的連續下滑,由583.25億元下滑至367.02億元,雖然有所反彈,但距離前幾年的500億規模,依然有明顯差距。

營收與利潤的雙重壓力,本質上指向淨息差的持續收窄。2024年,浦發銀行淨息差爲1.42%,相比2023年的1.52%,同比下降了0.1%,在A股上市股份行中排名倒數第二,僅略高於民生銀行的1.39%,板塊中位數爲1.71%。在利率市場化深化與實體經濟融資成本下行的雙重擠壓下,這家銀行顯然正遭遇盈利模式的嚴峻考驗。

資產質量的隱憂則更添一層複雜性。2024年末,浦發銀行的不良貸款率爲1.36%,在9家上市股份行中僅排名第6,要知道,招商銀行興業銀行中信銀行等資產規模比浦發銀行大的股份行,該數據也只有0.95%、1.07%、1.16%,說明人家不但盤子比浦發銀行大,還比浦發銀行穩,這就形成了經營上的差距。

此外,浦發銀行並不理想的不良貸款率,甚至可能是已經經過“美化”了的。2024年末,浦發銀行的重組貸款總額從2023年的8.64億元暴增至369.32億元,增幅高達4275%。這一異常增長引發市場擔憂。市場人士分析,重組貸款規模急劇膨脹可能起到延緩不良資產外露、美化報表的作用。

所謂重組貸款,簡單來解釋就是就是銀行和借錢的人商量後,修改了原來的貸款約定,如原本約定每月還1萬元,現在改成每月還5000元,或者延長還款時間,甚至暫時不還本金只還利息。這些調整都是爲了讓借錢的人更容易還上錢,避免直接違約。

而按照規則,只要雙方同意重組,這筆貸款就暫時不算“不良資產”,還能放在“正常貸款”裏。

這樣一來,銀行報表上的“不良資產”數量就變少了,看起來風險更低;但實際上,這些貸款可能還是有問題,只是暫時沒被歸類爲“不良”,某程度上相當於只是把風險往後推遲了。

微觀上面的例子更值得擔憂。5月16日,根據銀登中心信息,浦發銀行信用卡中心發佈了兩條不良資產轉讓公告,轉讓兩筆有關個人不良貸款(信用卡透支)。

第一份公告內容顯示,2025年第一期個人不良貸款未償還的本息合計爲12.58億元,加權平均逾期天數爲1524.49天,計算下來逾期已經超過4年。公告還顯示,轉讓的方式爲線上公開競價,起始價格爲3472.39萬元,計算下來,起賣的價格較轉讓的項目價格打0.28折,跌破了1折。

第二份公告內容顯示,不良貸款未償還本息合計金額爲14.86億元,加權平均逾期天數1552.58天,計算下來逾期也超過4年之久。第二筆轉讓的起始價格爲3933.71萬元,計算下來也是跌破了1折。

此外,浦發銀行信用卡中心此次轉讓的兩筆個人不良貸款都不是首次轉讓。根據銀登中心官網顯示,2025年3月13日,浦發銀行信用卡中心就發佈了5筆關於個人不良貸款轉讓的公告,其中就包括了5月份此次轉讓的兩筆不良貸款。

根據3月份的轉讓公告,第一筆未償還的本息金額爲12.58億元,轉讓起始價格4034.27萬元;第二筆未償還的本息金額爲14.86億元,轉讓起始價格爲4506.22萬元。通過對比可以發現,雖然兩次轉讓的起始價格都跌破1折,但是近期掛牌轉讓的起始價格相比3月份又打折了不少。

在這種不良貸款壓力下,找到一個像信達這樣的AMC成爲“自己人”,對於浦發銀行來說自然意義重大。但信達這場"閃電戰"的意義,或許早已超越了單一機構的自救範疇,成爲中國銀行業在經濟調整週期中,探索資本補充與風險化解新路徑的縮影。

風向變了

在當下複雜的經濟形勢中,不良資產處置已然成爲商業銀行運營過程中極爲關鍵的一環。

2025年3月5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局長李雲澤透露,2024年全國共處置不良資產3.8萬億元,這一規模創下歷年之最。這一數據直觀地反映出不良資產處置工作在當前金融環境下的緊迫性與重要性。

而AMC自創立以來便一直擔當着主要途徑的重要角色,其重要性在近年來更是愈發凸顯。

2024年11月15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發佈的《金融資產管理公司不良資產業務管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對AMC的不良資產收購、管理和處置等業務進行了拓展與規範,在金融領域引起了廣泛關注。

其中,金融不良資產收購方面備受業界關注的變化是,除了風險分類爲次級、可疑、損失類的資產(即不良資產),《辦法》還允許AMC收購金融機構所持有的重組資產、其他已發生信用減值的資產等。

對此,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相關負責人表示,近年來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的資產結構發生較大變化,相應的風險分類監管制度已有所調整,爲做好與《商業銀行金融資產風險分類辦法》等相關政策的銜接,《辦法》有序拓寬AMC可收購的金融不良資產範圍,以助力盤活存量,釋放更多信貸資源投入到國家政策方針支持的領域。

“AMC不良資產收購範圍的拓展是突破性的,囊括了傳統的金融機構不良資產和非金融機構不良資產。”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主任曾剛指出,這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可收購資產的品種擴大;二是可收購資產的機構範圍擴大;三是形式更加多樣;四是不良資產的判定標準更強調實質而非形式。

2025年4月11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印發《關於促進金融資產管理公司高質量發展提升監管質效的指導意見》,強調引導AMC持續推進瘦身健體,聚焦主責主業,穩妥有序推進附屬機構優化整合,平衡好功能性和營利性的關係,堅持把功能性放在首位。

而近期信達入局浦發銀行的案例,爲AMC化解銀行不良資產再度提供了重要的信號。從本質上來看,這一事件釋放出一個重要信號:AMC在未來極有可能從傳統的不良資產買家角色,逐步向戰略投資者的角色轉型。

回顧過去的不良資產處置體系,AMC與銀行之間的關係呈現出顯著的零和博弈特徵。銀行作爲不良資產的賣方,其核心訴求通常是以出表爲主要目標,傾向於採用打折出售的方式,快速剝離風險資產,以減輕自身的資產負擔。

而AMC作爲買方,出於確保自身收益的考慮,往往會壓低收購價格,甚至在某些情況下利用信息不對稱的優勢獲取超額利潤。

這種低買高賣的商業模式,雖然在短期內能夠有效地緩解銀行的資產壓力,使銀行在賬面上迅速減少不良資產的規模,但是從長期發展的視角來看,卻極大地削弱了資產處置的整體效率。因爲這種模式過於注重短期利益,忽視了資產的長期價值挖掘和有效盤活。

更深層次的矛盾在於,傳統的不良資產處置模式人爲地割裂了風險處置與價值創造之間的內在聯繫。銀行在將不良資產剝離出去之後,由於缺乏後續利益關聯,往往缺乏動力參與到後續的資產盤活工作中。

而AMC由於對底層資產的瞭解不夠深入,在處置資產時,往往只能採取簡單的法律催收或資產拍賣等較爲初級的手段來實現回款。最終,這種一賣了之的做法導致大量具有重組價值的資產未能得到充分挖掘和有效利用,被以低效的方式處置,造成了社會資源的浪費。

信達閃電入股浦發銀行,構建的可能是一種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的合作關係。AMC以股東的身份參與到銀行的運營中,可以將其在不良資產處置、資產重組等領域積累的豐富專業能力,直接嵌入到銀行的風險管理體系之中。

這種“股權綁定+專業賦能”的創新模式,不僅成功破解了傳統不良資產處置中AMC與銀行之間的零和博弈困局,避免了雙方在利益博弈中陷入內耗,而且構建了一個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良性化解壓力生態。

這對浦發銀行,甚至依然面臨着巨大不良貸款壓力的商業銀行業來說,意義重大。

參考資料:

財新《又現AMC大手筆買轉債入股銀行 信達進入浦發銀行前十大股東》

瞰華東《浦發銀行的“白衣騎士”出現了!》

節點財經《浦發銀行,走出泥淖?》

財新《金監總局要求AMC瘦身健體 更好發揮金融救助和逆週期調節作用》

財新《銀行不良資產能成“富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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