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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澎湃新聞)
·AI的發展就像一場洪水,如果說每個人的職業技能是高低不等的山峯,洪水來了,那些較低的山峯就會被淹沒。關鍵是發掘自己的獨特性,利用AI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寫下30萬字的《破曉之鐘》之前,田淵棟正在美國卡內基隆大學機器人研究所攻讀博士學位。科研生活的艱辛和苦悶激發了他的創作欲。在這本非常硬核的長篇科幻小說《破曉之鐘》裏,他說書中的人物“大師兄”研究員某種程度上有他自己的影子。
“一開始非常渴望做出震驚世界的科研成果,但入校後才發現,原來全世界最聰明的人都在做科研,你能力不夠。”他在書裏展現了科研工作者的“癡”,對科研癡迷,也對人性困境的癡迷。
出生於上海的田淵棟從上海交通大學研究生畢業後,2013年在美國卡內基隆大學機器人研究所獲博士學位,後加入Meta GenAI擔任研究科學家。如今他已是AI領域的重要華人研究者、科幻作家。
但對於他來說,AI研究員這一身份是他賴以生存的土壤,而腦子裏那些“不靠譜”的想法則靠科幻文學來表達,他說自己在理性和感性之間找到了一條平衡之道。
在和澎湃科技(www.thepaper.cn)長達近兩個小時的專訪中,這位思維活躍的AI研究員坦誠地表達自己對AI未來走向的看法:樂觀和擔憂並存。作爲AI研究員,他對AI未來的發展非常樂觀,但作爲一名依然關注社會發展的科幻作家,他又有些擔憂。
AI的發展現在看下來似乎沒有上限,他的想法和有“人工智能教父”之稱的傑弗裏·辛頓(Geoffrey Hinton)一樣。辛頓曾在一場深度專訪時表達對人工智能技術發展的擔憂,他的觀點是,AI替代的是認知勞動,當一個社會中的“普通的智力”不再具有價值時,絕大多數依賴腦力勞動的工作崗位將被顛覆。
在田淵棟看來,“AI的發展就像一場洪水,如果說每個人的職業技能是高低不等的山峯,洪水來了,那些較低的山峯就會被淹沒。”
不過,他認爲也不用太過擔憂,現在大模型的算法效率並不高,對於使用者來說,目前“我們只是摸到了智能的邊。”很多時候,我們可以利用AI去探索真正想做的事情。“你平日的生活可以是碼農,但你可以利用AI成爲一名作家或音樂家。”他建議,我們應該轉換成更偏向於科學家的思維,即一個人一生中只要做出一兩件讓大家驚歎的事情就足夠了。
在科幻小說的世界裏,他從第一性原理出發,去思考人類未來在人工智能時代的可能性,我們在浩瀚無垠的未來世界裏,如何自處?又如何審視Ta所做的決定?在現實生活裏,他作爲AI研究員,也從未停止對大模型背後的機制思考和追問。
田淵棟的科幻小說《破曉之鐘》
【以下是澎湃科技專訪內容】
“現在大模型的算法效率並不高”
澎湃科技:你是Meta GenAI的研究科學家,很好奇你現在的工作狀態和對當前大模型的看法?
田淵棟:我們研究組整體也專注在大模型的研發上,我們的目的希望把大模型做得更好,整體工作氛圍比較緊張。
從技術來看,現階段大模型整體還是很受限,因爲我們最終希望大模型能夠對語言能有所理解,語言意味着模型能力的上限。我認爲,大模型的智能程度需要比人有更深刻的洞察和見解,即“Insight”,這部分目前模型還沒有做得特別好。
大模型需要海量數據(維權),這些數據量可能是人類一生閱讀量的千倍或者萬倍。我們曾經計算過,一個人即使不眠不休地閱讀100年所能接觸到的文本量大約在1000億詞彙量級,而目前訓練AI模型需要的Token(詞元)在10萬億量級,所以人與機器在獲取信息量上存在巨大的差異。
但人類擁有敏銳的洞察,對問題的理解深入方式是計算機無法比擬的。對於科學研究或攀登人類智慧高峯這種方向來說,大模型的數據學習效率非常低。一個優秀的專家可能只需通過研究一兩個新穎的課題,就能發現其中重要的洞察點,思考如何改進。但大模型目前尚無法做到這一點。
我認爲最本質的原因還是現在大模型的訓練算法不是特別高效。所以說我們現在還只是“摸到了智能的邊”。我們在各種試錯的方案過程中找到了神經網絡的範式,這個框架能夠比較好地對世界數據進行建模,能夠產生類似智能的內容,但是否能達到人類的效率,目前尚不清楚。
澎湃科技:業界也有科學家質疑過Scaling Law(尺度定律)的訓練路徑。你怎麼看?
田淵棟:現在看下來,AI沒有上限。我的觀點是,雖然通過 Scaling Law確實能帶來大模型性能上的提升,但這種提升所需的時間和代價是巨大的。Scaling Law的橫軸是指數級的,而縱軸是線性的,這意味着,爲了獲得線性的性能提升,我們需要投入大約十倍的各種資源。如果缺乏足夠的數據、算力我們遲早會因爲資源獲取能力受限而停滯不前,最終可能導致所有人被卡在這一瓶頸上。
所以我們不應該僅僅依賴 Scaling Law 來實現強大的功能。相反,我們應該更多地依賴對模型本質的理解,或者對算法進行本質上的修改,從而在更優的成本下達成目標。這確實是一條更具挑戰性的研究路線,但可以通過各種深入研究來解決。
澎湃科技:大模型現在已經展現出它比較強的推理能力,還有哪些問題是你想繼續深入研究的?
田淵棟:還是在實現智能上。如果大模型是一種實現智能的解決方案,但這個解決方案是人類摸索出來的,背後究竟爲什麼而生?又或者是通過怎樣的方式?數據本身又是怎樣的結構能讓大模型有這麼好的效果?這正是我想持續深入研究的問題,比如神經網絡和生物學習怎樣運轉有效果?這或許是很核心的問題,屬於百年之內不一定成功,但我可以去嘗試的問題。
我認爲,在這個環境下,大家今後可能會更傾向於深度思考。例如之前我們談論的公平和正義問題,在研究領域已經有很多相關的討論,比如著名的“不可能三角”理論,現在很容易得到的思想和觀念,AI已經學習和掌握了。
澎湃科技:現在AI應用出現大爆發,國內也是如此,這些爆發性的應用往往是由少數人組成的小團隊完成的。
田淵棟:我認爲這確實是一個趨勢,在 AI 時代,許多執行層面的工作已被 AI 取代,我甚至不需要招聘人手。AI 能完成大部分代碼工作,你只需要稍作修改。不過,這也需要具備幾個關鍵要素。
一方面,很多執行層面的工作,其實內容高度重複且容錯性較強。高度重複意味着有大量數據可用,容錯性強說明即便大模型有諸如幻覺這樣比較難解決的問題,其結果仍然可以發佈,也可以通過讓人站“最後一班崗”來解決。
另一方面,大模型的發展速度很快,並且在這個領域裏大家已經開始達成了共識,從“等第一個喫螃蟹的人”到“再不加入就晚了”,這種思維轉變可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如果主事的人開始有這樣的轉變,那這種趨勢的發展是必然的。
現在的模型能力已經比較強了,能夠完成很多任務;此外,模型調用的價格比較低,未來,模型的API價格每年繼續成倍下降都非常有可能的。
澎湃科技:你觀察到中國團隊和美國團隊在大模型競爭中有怎樣的差異?
田淵棟:中國團隊的優勢在於,執行非常快,因爲執行快一直是中國團隊的優勢,大家也不怕加班;短板可能在於,方向上可能不夠有創新性,短期內可能會一擁而上,出現反常識的東西其實很難。在硅谷,總會有一兩個人想跳出來說,“不對,他想要做點別的”,這可能是中美文化比較大的區別。
“AI會像一場洪水”
澎湃科技:你現在對AI未來的發展態度是怎樣的?樂觀還是有擔憂的地方?
田淵棟:作爲AI研究者,我當然持樂觀態度。
我一直在強調,AI 會像一場洪水。如果說每個人的技能是高低不等的山峯,洪水來了,那些較低的山峯就會被淹沒。這意味着,你原本賴以謀生的技能可能會被 AI 取代,導致很多人難以找到新的工作,比如一些基礎的行政/助理類/還有基礎寫代碼工作。
這種情況正在發生,並且很快會波及所有人,因爲 AI 的普及速度非常快。最關鍵的是,每個人能否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並且與衆不同的事情,也就是發掘自己的獨特性。
怎麼挖掘自己的獨特性?關鍵在於,利用 AI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當大家開始使用 AI 後,你可能會發現以前每天需要花費 8 小時以上才能完成的工作,現在只需要 1 小時就能搞定。AI 實際上給了我們更多嘗試的時間,你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去探索你真正熱愛的事物。比如平日工作是碼農,也可以利用 AI 工具成爲一名作家或音樂家。我認爲這是未來發展的趨勢。
澎湃科技:我們需要和AI競爭嗎?
田淵棟:在執行層面,人類已經沒有必要與 AI 競爭,因爲你沒辦法超越它。
很多時候,我們應該轉換成更偏向於科學家的思維:比如一個人一生中只要做出一件讓大家驚歎的事情就足夠了,爲此對生活做什麼樣的安排,各人隨意。比如說我個人還是相對比較“卷”的,嚴格意義上說,我沒有娛樂時間,會一直去思考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澎湃科技:未來,我們和工作的關係是不是也會發生變化?
田淵棟:未來,工作可能不再僅僅只是一個“工作”。過去,薪資水平往往與工作量掛鉤,譬如加班多、工作量大就能獲得更多報酬。但未來,工作量可能不再那麼重要,因爲重複性的工作AI就能完成。取而代之的,是你的智力或創造力。比如,你發表了一篇開創性的文章,或者創作了一幅極具價值的畫作,人們會爲此付費。
現在很多公司的考覈體系往往是滯後時代發展的,關於績效考覈,我大膽預測未來一定會改變。
很多變化已經在硅谷發生了。比如,在硅谷,裁員現象開始出現,原本計算機專業畢業生非常“喫香”,工作機會衆多,但現在這種強勁的上升趨勢已不復存在,反而有所下滑。因爲大型科技公司發現,通過精簡人員和增加工具(AI)的使用,效率可能會更高。所以,整個行業都在發生變化。
澎湃科技: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想擁有自己的AI bot,你有什麼建議?
田淵棟:我認爲最好的方式,是大家都能學會自己寫代碼。現在已經到了人人都能寫代碼的階段了,每個人都可以嘗試自己寫一段代碼。AI可以幫你寫代碼。如果你學會了如何與AI協作編寫代碼,你就能做很多事情。通過這種爲自己製造工具的方式,未來你會有無限的可能。
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嘗試。當然,如果暫時無法自己寫代碼,也可以依賴各種第三方軟件。現在有很多小公司開發了這類工具,它們可以完成很多任務,比如各種插件,或者像ChatGPT、Manus這類平臺,你可以通過與它們互動,慢慢地掌握如何有效地利用它們。
澎湃科技:我看你在個人總結中提到你的女兒,未來你會嚴格控制她使用手機和電子設備的頻率嗎?作爲父親,你會擔心她沉迷嗎?
田淵棟:她目前很喜歡和人交流,而且沒有沉迷手機,但我肯定還是會擔心,特別是在 AI 和機器人普及後,“它們”會無條件順從孩子,提供一個高度安全且保護性的環境。然而,作爲一個成熟的人,孩子必須學會面對不確定性,應對負面評價甚至傷害性言論,並懂得如何處理這些情況,這很難。如果孩子從小就多與人互動,多接觸真實環境,他們自然會建立起這種適應能力。
澎湃科技:爲什麼現在會出現和AI戀愛、AI虛擬陪伴?
田淵棟:因爲人們知道AI已經被調教成不會背叛你的角色,而且說話也非常友善。
“靠譜的想法做科研,不靠譜的想法寫小說”
澎湃科技:你寫的《破曉之鐘》這本書裏有各類科研人員困境的描寫,這是基於你自己的科研經歷嗎?
田淵棟:這本書裏提到了很多科研人員的困境。比如,書中的大師兄研究員,他是一個代表科研人員典型困境的角色。他非常渴望做出震驚世界的科研成果,但他能力不夠。
很多博士生都曾經歷過這種“科研折磨”,第一年信誓旦旦要拿諾獎,第五年博士畢業可能找不到工作。大家最初都抱着崇高的理想去做科研事業,但後來發現找不到路,或者沒有辦法承受科研事業的各種折磨之苦。
我也是這段路程中的過來人。因爲全世界最聰明的人都在做科研,除非天賦異稟,不然你不可能一上手就比別人更厲害,只能靠自己一點一滴去積累。
每個人的出發點和個性導致他們最終走的那條路是不一樣的。在寫作時我也會帶入自己觀察自己,好高騖遠的心態我當初也有過,只是後面慢慢變得更實際,找到了腳踏實地的方法。
我現在也找到了一種平衡之道,靠譜的想法做科研,不靠譜的想法寫進小說。
澎湃科技:寫科幻小說會擔心技術發展太快,寫的技術過時了嗎?
田淵棟:我個人並不擔憂,這其實是科技發展的必由之路。過去,科幻作品往往能超前現實一兩百年,但現在,如果你不及時動筆寫,這本書就沒用了。現在你也會有自己的寫作工具讓你的速度變快,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是否能持續探索出有意思的新範式,把你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完全呈現給讀者。
澎湃科技:科研人員跨界寫科幻小說,有哪些職業病?
田淵棟:科研人員在寫小說時,往往熱衷對某些科學機理的闡釋,比如《破曉之鐘》這本書裏面總會有幾段專門解釋事物是如何產生的。這或許是科研人員的職業病。
我經歷過科研,也在Meta擔任過管理者,所以書裏面自然會有處理人際關係和“政治”關係的討論。理工科的人相對比較現實,因爲他們處理的是現實世界中的問題,所以後期我也反思過,《破曉之鐘》可能缺少一部分浪漫主義色彩,浪漫的成分不夠。
澎湃科技:你現在會用AI寫小說嗎?
田淵棟:我有嘗試用Gemini2.5 Flash/Pro 寫,效果還不錯,當然很多地方仍有待改進。比如AI寫得有點俗氣,最麻煩的地方在於,AI沒有辦法立意。
我在創作的過程中,那些有意思的高潮段落或者人物性格的發展,我會堅持自己來寫,這些內容可能是我過去的經歷,或者是我對於生活的觀察,這是“人的部分”,當我核心部分構思成熟後,那些次要人物的行爲和互動,這部分工作是AI可以完成的。
澎湃科技:AI時代,大家想看的是什麼?
田淵棟: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我覺得應該是現在快節奏了,大家只關注跟生活息息相關、讓自己過得更好的內容。另外一種內容是讓自己爽。
澎湃科技:聽說你現在已經開始構思你的第二部小說了,你想繼續探討的核心問題是什麼?
田淵棟:第二部小說在情節上會繼續向前推進。第一部《破曉之鐘》主要講述外星人來到地球時正處於人工智能時代。從這個角度看,既然我們人類已達到如此高的智能水平,這些超越人類的外星智能,他們對地球到底有何企圖?他們的需求是什麼?來到這裏的目的又是什麼?這個問題在不同時代會有不同的答案。
比如在過去機械文明時代,人們可能會覺得外星人是殖民者,會來佔領土地、奴役人類。但在信息時代,我們人類對世界的認知已上升到新的臺階。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比我們更強大的外星文明降臨,他們到底會想要什麼?這是一個問題。
另一個問題是,在科幻世界裏,對於已經實現了永生和“所見即所得”的人類,他們的社會形態會是怎樣的?大家想要通過什麼樣的方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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