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源:源Byte
作者:柯基的柯
拼盡全力,無論如何,歌爾都要趕上這一波的AR風口。
8月8日晚間,歌爾股份再斥重金1億美元(7.1842億元人民幣),透過子公司跨境投資英國Micro-LED巨頭Plessey。
這是繼今年7月,以百億港元收購香港聯豐旗下的兩家精密製造資產後,歌爾在AR/VR產業鏈上游的又一次佈局。
Micro-LED,被普遍認爲是下一代顯示技術的終極方案,也是通往消費級AR眼鏡必須攻克的技術高地。
對於歌爾來說,在喫過“元宇宙”的虧之後,再疊加過度依賴蘋果帶來的業績波動,在這一波AR風口之上,不想甘心扮演一個純代工的角色。
不可否認,AR/VR作爲下一代計算平臺,與AI技術的結合是必然趨勢。AI能提升AR/VR設備的感知能力、交互體驗和內容生成效率,從而拓展其應用場景。但問題在於,AR/VR產業本身仍處於早期發展階段,市場滲透率不高,用戶接受度有限,盈利模式也尚不清晰。
最終,財務報表上的數字,將在未來幾年給出答案:這究竟是歌爾的一次成功突圍,還是一堂更加昂貴的學費。
01
元宇宙的教訓
在AR領域,歌爾不是沒栽過跟頭,那個叫做“元宇宙”的短暫風口,一度讓歌爾頗爲被動。
要讀懂這場由元宇宙帶來的“傷痛”,就必須回到2020年。
那一年,全球因疫情陷入停滯,但一個叫Oculus Quest 2的VR頭顯,卻在線上渠道賣到脫銷。它的品牌方,是當時還叫Facebook的Meta,而全球範圍內的獨家代工商,是歌爾。
截圖來源於百度百科
對於元宇宙,Meta可謂是雄心壯志,其創始人扎克伯格表示,希望用五年左右的時間將Meta打造爲一家元宇宙公司,而更名動作更是證實了Meta將All in元宇宙的野心。
那是一段被資本市場追捧的蜜月期,歌爾的股價從十幾元一路狂飆至58.43元的歷史高點,市值突破1800億元。
不過,這場訂單盛宴背後,一個結構性的風險早已埋下。
歌爾與Meta的關係,並非簡單的“甲方乙方”。在這場牌局裏,還有一個關鍵角色——Pico,讓這個局勢變得複雜。
這家由周宏偉創立的中國VR創業公司,從誕生之初,就與歌爾深度綁定。歌爾不僅是Pico最早的代工廠,更是其重要的機構股東,據相關媒體報道,周宏偉與歌爾股份實控人姜濱之間有着緊密的聯繫,周宏偉本人曾深度參與歌爾股份的發展,帶領歌爾股份的遊戲類業務。因此,他曾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感謝歌爾在供應鏈上的鼎力支持。
這樣一來,問題就變得複雜了,Pico與Meta的Oculus,在市場上是直接的競爭對手,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傳說中的“友商”關係。
於是,一個微妙的局面形成了:歌爾,這家全球最大的VR代工廠,既是全球市場老大Meta的“御用兵工廠”,又是其挑戰者Pico的“幕後股東”和“首席保姆”。
這種左手與右手互搏的遊戲,在行業高速增長期,可以被巨大的紅利所掩蓋。但當潮水退去,所有問題終將暴露。
2021年8月,字節跳動以90億元人民幣的天價收購Pico。這筆交易,被視爲字節殺入元宇宙的船票,也讓歌爾與Pico、Meta之間的三角關係,變得更加錯綜複雜。
字節的入主,並沒有像預想中那樣,讓Pico對Meta發起強有力的衝擊。相反,一場漫長的內部整合開始了。
一位離職的Pico早期員工曾向媒體透露,被收購後,Pico內部形成了多股勢力:創始人周宏偉帶領的、懂產品的“元老派”;字節空降的、擅長拉數據做增長的“高管派”;以及少部分從歌爾轉崗過來、負責生產和供應鏈的“工廠派”。
“元老派”堅持用戶體驗,但不懂字節的“大力出奇跡”;“高管派”追求ROI和出貨量,卻對VR的技術細節和硬件成本缺乏耐心;而“工廠派”,則夾在中間,既要聽命於Pico的產品定義,又要滿足字節對成本和效率的苛刻要求。
這場漫長內耗的最終結果,是Pico始終未能在追趕Meta的路上全力加速。IDC在《2021年第四季度全球AR/VR頭顯市場季度跟蹤報告》中寫道,2021年全球VR頭顯的出貨量爲1095萬臺,Oculus一家的份額佔了78%,Pico以4.5%的份額位列第三。
在歷經一年多的追趕後,Pico非但沒有幫助字節圓夢元宇宙,反而在2023年傳出各類裁員收縮的消息。
如果僅僅是字節的元宇宙夢幻滅,歌爾還可背靠Meta繼續參與其中,可問題的嚴重性就在於,Meta作爲元宇宙概念的最大鼓吹者,在這個關鍵時刻也繃不住了。2023年起,Meta連續啓動四輪裁員,累計削減近3萬人,並將重心轉向人工智能與智能眼鏡賽道 。
好在歌爾後來成功拿到了蘋果Vision Pro的訂單,才得以讓這條AR頭顯等設備的生產線避免直接停擺。
02
蘋果的“枷鎖”
如果說元宇宙的失敗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那麼來自蘋果的依賴,則幾乎貫徹歌爾發展的始終。
“果鏈一哥”,這個頭銜曾是歌爾最耀眼的勳章,也是其最大的負擔,一度用成敗皆蘋果來形容都不爲過。
從2010年爲iPod供應一顆小小的麥克風開始,歌爾用了十年時間,將自己與蘋果深度綁定。AirPods的聲學模組、iPhone的揚聲器、Apple Watch的SIP封裝……歌爾的產品線,幾乎覆蓋了蘋果所有的聲學和光學核心組件。
AirPods耳機概念圖 | 源Byte制
2021年,來自蘋果的收入佔到歌爾總營收的42.5%。那一年,歌爾的淨利潤達到42.75億元,創下歷史新高。
與此同時,蘋果也給歌爾帶來了極度的依賴和脆弱的議價權。
蘋果的供應鏈管理策略,以嚴苛和冷酷著稱,用龐大的訂單作爲誘餌,驅使着供應商投入巨資擴建產線,同時又用“多元化採購”的鞭子,時刻敲打着所有供應商,保持着某種動態內卷。
蘋果對產品良率要求很嚴格,若在試生產過程中良率始終不能達標,蘋果會迅速切換供應商,導致一衆“果鏈”企業都是時刻緊繃神經,生怕一不留神就會被蘋果踢出局。
久而久之,“果鏈”企業都不同程度地患上了“蘋果依賴症”。A股三大果鏈公司的其餘兩家——立訊精密和藍思科技,情況與歌爾類似。
2022年,歌爾被踢出AirPods Pro 2供應鏈的事件,就是這套殘酷法則最真實的體現。
僅僅因爲良率問題,蘋果便毫不留情地將這筆價值數十億的訂單,轉移給了其頭號競爭對手立訊精密。消息傳出,歌爾股價應聲暴跌,短短一個月內,市值蒸發超過700億元人民幣。
2023年,歌爾的全年業績不慎理想,根據全年財報數據顯示,在報告期內,公司實現營業收入985.74億元,同比下降6.03%;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爲10.88億元,同比下降37.8%;扣非淨利潤8.6億元,同比下降47.16%。
這就是“果鏈”的代價。它能讓你一夜暴富,也能讓你一夕赤貧。
爲了滿足蘋果對成本的極致壓榨,歌爾不得不將大量的產能轉移到越南。但越南工人的效率、供應鏈的成熟度,都遠不及中國。據第三方行業報告,同爲蘋果供應商的藍思科技,其越南基地的產品良率就比國內低了5到8個百分點。
這些隱形成本,最終都要由供應商自己承擔。
看天喫飯,仰人鼻息。這就是“果鏈一哥”光環之下,不爲人知的辛酸。
03
下注AR
被元宇宙的“幽靈”纏身,又被“果鏈”的詛咒束縛,歌爾需要拿出更優的解題方案。
董事會里的氣氛,想必是凝重的,2023年那份淨利潤暴跌的財報,逼迫歌爾要做出轉變。
歌爾必須逃離,逃離那座用訂單和利潤堆砌的代工宿命。
AR,成了少數將它拽出泥潭的破局之策。
這一次,歌爾選擇的大腿,不再是遠在加州的Meta,而是近在咫尺的小米。
6月26晚,那個操着一口湖北普通話口音的男人——雷軍,也就是小米集團創始人發佈了小米首款消費級AR眼鏡。
IDC預計,2025年全球智能眼鏡市場出貨1205萬臺,同比增長18.3%。其中不具備顯示功能的音頻眼鏡及音頻拍攝眼鏡預計出貨547萬臺,同比增長101.9%。
截圖來源於IDC
這款產品的核心光學模組,正是由歌爾獨家供應。
這不僅僅是一筆新的訂單,更是一次戰略方向的徹底轉向。
在上一波VR浪潮中,Meta扮演的是一個純粹的“產品定義者”和“品牌方”。它將技術研發、軟件生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是將生產製造環節,完全外包給歌爾這樣的代工廠。雙方的關係,就是簡單的“你下單,我生產”。
相比之下,小米則提供了一種全新的可能性。
小米的“米鏈”模式,即以“投資+賦能”爲核心的開放式生態構建策略,小米通過金米、順爲等基金投資生態鏈企業,既能施加影響力,又避免過度干預,激發了被投企業的獨立創新能力。
雷軍曾表示,小米通過投行化的方式對相關產業鏈進行佈局,形成了完整的生態圈,這種方法論是小米十餘年摸爬滾打所得。
對於歌爾而言,這意味着它將不再只是一個被動的“執行者”,而有機會成爲一個主動的“參與者”。它可以更深入地介入到產品的定義和研發環節,將自己在光學、聲學領域積累多年的技術,轉化爲真正的產品力。
不過,將寶押在AR上,依然是一場豪賭。
AR技術,尤其是Micro-LED和光波導,至今仍未完全成熟。成本高昂、良率低下、發熱嚴重、續航不足……每一個問題,都是一座橫亙在消費級產品面前的大山。
但是,Pico的“左右互搏”和蘋果的“無情拋棄”,這兩堂課,歌爾用真金白銀買了教訓。所以,當歌爾決定登上AR這艘船時,需要改變玩法。
據2024年年報顯示,歌爾股份正在推進的9個研發項目中,至少有4項與AR、AI眼鏡相關。
遙想當年,歌爾投資Pico,雖然被字節跳動這樣的金主買走,但歌爾卻是得不償失,不僅失去了對Pico控制,還因爲“腳踩兩隻船”,在Meta與字節兩邊都不好做人。
從蘋果的“金手銬”,到元宇宙的“海市蜃樓”,歌爾已經支付了足夠昂貴的學費。這一次,它毅然選擇登上AR這艘大船,即便前方依然是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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