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美聯儲每年在落基山脈舉行的年會,通常是央行官員與專業經濟學家們放鬆交流的契機。然而今年於上週六閉幕的傑克遜霍爾研討會上,氣氛時而緊張,也讓人們清晰認識到其前路的艱難。上週五,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在主旨演講中釋放信號:最快將於9月的下一次政策會議降息。但對於這一決策是否正確,政策制定者內部存在明顯分歧。鮑威爾本人也承認,經濟給美聯儲官員帶來了“複雜局面”。
經濟困境:通脹與就業的兩難抉擇
政策制定者正面臨雙重挑戰:通脹率仍高於2%的目標且持續攀升,同時勞動力市場顯現疲軟跡象。這種令人不安的現實將政策推向相反方向,而未來幾個月這兩大因素的演變存在高度不確定性,更讓局勢雪上加霜。
芝加哥聯儲主席奧斯坦·古爾斯比在會議間隙接受採訪時表示:“我們正面臨一些相互矛盾的信號,當前環境確實棘手。我常說,美聯儲最困難的工作就是在轉型時刻把握好政策時機。”
會議還凸顯了美聯儲承受的政治壓力。隨着唐納德·特朗普試圖對這家迄今尚未被其改革的重要聯邦機構施加影響,未來幾個月這種壓力可能會加劇。
鮑威爾上週五上午發表演講時,特朗普稱若美聯儲理事莉薩·庫克不就近期抵押貸款欺詐指控辭職,他將解僱她。這是特朗普政府從多個角度向美聯儲施壓的最新舉動,他一直不懈地推動降息。
與近年相比,此次活動的安保明顯加強,進一步加劇了會議的緊張氛圍。美聯儲警察、美國公園警察和提頓縣治安官辦公室的警員(部分身着軍用迷彩服、攜帶武器)全程駐守。
上週五清晨,特朗普支持者、美聯儲常客詹姆斯·菲什巴克在酒店大堂與庫克對質,高聲質問抵押貸款爭議相關問題,隨後被警員帶離現場。
利率路徑:降息預期與內部分歧並存
鮑威爾此次演講可能是他任內最後一次在傑克遜霍爾發表講話,他詳細闡述了經濟發出的模糊信號。
他表示,關稅對物價的影響現已顯現,但這種影響是否會以更持久的方式重新點燃通脹,仍存在疑問。他將勞動力市場當前“需求下降、供給減少”的狀態描述爲“反常”。
儘管存在這些不確定性,鮑威爾仍爲9月16日至17日會議的降息敞開了大門,但信號不如去年會議明確。去年,勞動力市場惡化但通脹擔憂消退,許多政策制定者都支持儘快降息;而今年,這種共識遠沒有那麼強烈。
近期數據顯示,通脹在美聯儲2%目標上方停滯不前,部分指標表明價格壓力可能蔓延至未直接受關稅影響的產品和服務。與此同時,儘管夏季招聘顯著放緩,但失業率低等其他勞動力市場指標卻呈現更穩定的態勢。
由於經濟前景不明朗,政策制定者對後續行動的分歧日益加劇。在美聯儲7月未降息的會議上,已有兩名理事投了反對票;若9月決定降息,可能會有其他人投反對票。
隨着特朗普提名新官員填補美聯儲空缺,且鮑威爾主席任期將於明年5月結束,未來幾個月政策分歧可能進一步擴大。總統已提名其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斯蒂芬·米蘭填補美聯儲理事會一個明年1月到期的空缺職位。
重壓之下:美聯儲獨立性的堅守
美聯儲官員的分歧恰逢央行面臨白宮嚴密審視之際。儘管官方會議議程中沒有太多直接討論,但這一話題滲透到了咖啡閒聊、用餐及會議間隙的交流中。
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傑克遜霍爾年會常客卡倫·戴南表示,央行官員不願涉足政治話題並不令人意外,但她認爲此次會議爲如何探討宏觀經濟問題樹立了典範。
“今年尤其有意義的是,我們看到了一系列由知名專家撰寫、基於紮實經濟學分析的論文,”戴南說,“這些問題無法僅憑直覺或與身邊小圈子交流就解決——確實需要這類專業見解。”
新政策框架:迴歸根本目標
鮑威爾在演講中公佈的新政策框架關注度相對較低。這份文件將指導政策制定者實現通脹和就業目標,是對2020年實施的舊框架長達數月審查的成果。新策略刪除了部分更側重於疫情前“持續低通脹”挑戰的表述。
芝加哥大學哈里斯公共政策學院副教授卡羅琳·普夫呂格爾表示,這是“迴歸根本”,使美聯儲能更清晰地聚焦於“充分就業”和“物價穩定”的雙重使命。
普夫呂格爾指出:“鮑威爾在講話中強調,他的工作核心是通脹和失業率,而這只有在美聯儲保持獨立性的前提下才能實現。我認爲人們對此表示認同。”
全球影響:美聯儲決策的連鎖反應
這種認同在上週五上午顯而易見——鮑威爾受到了來自全球的經濟學家和政策制定者的起立鼓掌,這在今年已不是第一次。
對他們而言,美聯儲的獨立性不僅是原則問題,更是實際需求:因爲華盛頓的決策必然會產生遠超美國本土的影響。
鮑威爾講話後,歐元對美元匯率上漲1%,給歐元區通脹增添了下行風險——該區通脹率明年預計已將降至1.6%。
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首席經濟學家莫里斯·奧布斯特費爾德在談及歐元區及其他經濟體時表示:“如果美聯儲降息反映了美國經濟放緩,考慮到美國的經濟體量,這可能意味着他們的經濟也將放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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