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世上有哪個知名公衆人物對俞敏洪最“關心”,羅永浩敢說第一,沒人搶第一。
近幾年來,羅永浩幾乎不放過任何機會在各種場合高調開炮,絲毫不掩飾地diss俞敏洪,甚至更直接給人扣上“虛僞”、“沒原則”、“鐵公雞”等帽子。
然而就商論商,儘管羅永浩巴把俞敏洪貶得一無是處,但其旗下的直播帶貨公司交個朋友控股與俞敏洪旗下的東方甄選,兩者在股票市值上卻一直有着相當巨大的差距。
自從轉型爲直播業務以來,東方甄選一度迎來潑天財富,市值一度超過750億港元。最近兩個月,東方甄選的市值又一度兩月飆漲數倍漲至560億港元,目前隨着股價重新腰斬,市值回落到270億港元附近。
反觀交個朋友控股,羅永浩借殼上市時股價也曾一度大漲數十倍,最高市值去到63億港元左右,但雖有就一路震盪回落再無顯著反彈,目前總市值僅有13.5億港元附近,僅爲東方甄選的1/20。
(交個朋友控股股價走勢,futu)
作爲同爲直播界兩大聲浪巨大、年GMV都超百億的網紅直播帶貨公司,爲什麼兩者市值差距卻如此大?
口條厲害的羅永浩,爲何帶不動交個朋友?
01
要理解交個朋友的困境,需要先回到羅永浩的“至暗時刻”。
2019年,錘子科技破產清算,羅永浩背上鉅額債務,被列爲“失信被執行人”——也就是大衆口中的“老賴”。
彼時的他,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卻意外收穫了一波“同情分”:有人佩服他“敢作敢當”,有人感慨“創業者不易”。
這份“同情分”,成了他轉型直播的“敲門磚”。
2020年4月,羅永浩在抖音開啓首場直播,憑藉“初代網紅”的國民度和“還債者”的悲情人設,直播間在線人數峯值突破200萬,3小時GMV直接破億,創下當時抖音直播電商的紀錄。
交個朋友公司也順勢成立,藉着這股“東風”,快速搶佔了抖音貨架電商的市場份額。
而早期的成功,本質也是有着與“天時地利人和”的巧合。
從行業層面看,2020年正是抖音直播電商的“野蠻生長”期,平臺急需有影響力的KOL打開市場,羅永浩的出現恰好填補了“男性向主播”的空白——數據顯示,當時交個朋友直播間男性用戶佔比高達60.81%,而同期行業平均水平僅爲35%。
從策略層面看,“全網最低價”的打法精準擊中了抖音用戶“短決策鏈路、價格敏感”的消費心理,再加上羅永浩“脫口秀式”的帶貨風格,讓直播間兼具“娛樂性”和“性價比”,短期內快速圈粉。
但彼時的所有人都沒意識到,這份“起點紅利”,從一開始就埋下了隱患:交個朋友的核心競爭力,不是供應鏈,不是品控,而是羅永浩這個人。
羅永浩的“強勢”,在創業初期曾是優勢。
錘子科技時代,他的“一言堂”讓公司快速決策,在手機紅海市場中殺出一條血路;直播轉型初期,他的個人話語權凝聚了團隊,快速搭建起交個朋友的運營體系。
但到了直播電商的深水區,這份“強勢”卻逐漸演變成“獨裁”,他的“大嘴巴”也從“流量工具”變成了“品牌負資產”。
在交個朋友內部,流傳着這樣一個說法:“羅老師定的方向,沒人敢反駁。”這種“個人主導”的管理模式,在公司初期確實提高了效率,但隨着業務擴大,弊端逐漸顯現。
據內部員工透露,交個朋友的供應鏈部門曾多次提出“自營產品佈局”的建議,認爲長期依賴第三方供應商會導致品控失控,但羅永浩卻堅持“先做流量,再談供應鏈”,將資源優先投入到“話題製造”和“價格戰”中。
結果就是,當東方甄選在2022年就開始佈局產地倉、建立四級品控體系時,交個朋友的供應鏈仍停留在“選品中介”階段——拿着商家的坑位費,做着“比價帶貨”的生意,自營SKU不足100款,連東方甄選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另外,“一言堂”還扼殺了內部的創新活力。交個朋友確曾在內部嘗試 “知識/內容化帶貨”,羅永浩隨即公開批評“直播界在刮內容化的歪風”,並在直播間明確要求迴歸 “講產品” 的帶貨主線,直接叫停了相關計劃。
最終,當抖音從“貨架電商”向“興趣電商”轉型時,交個朋友的主播們仍在重複“家人們,這個價格真的絕了”的叫賣式話術。用戶平均停留時長也從3分鐘驟降至1分20秒。
02
如果說“一言堂”是內部隱患,那羅永浩的“大嘴巴”就是破壞力巨大的外部隱患。尤其是對俞敏洪和東方甄選的高頻次攻擊,逐漸成爲讓輿論也看不下去的負反饋。
2023年“董宇輝小作文風波”中,羅永浩率先發聲,痛批俞敏洪“鐵公雞”“不懂尊重人才”,甚至直言“東方甄選的分配製度是行業最不公平的”。
這番言論確實讓他收穫了一波流量——當天直播間在線人數增長30%,相關話題閱讀量破10億。但如此蹭流量的方式,一旦次數多了,時間久了,投資者對這種行爲就感到避之不及。
有投行分析師直言:“沒有哪個機構願意投資一家老闆靠罵對手博眼球的公司,這太不穩定了,隨時可能引發合規風險。”
羅永浩似乎一直堅信,只要有話題、有熱度,公司的業務就不會差。
但直播電商的本質,從來不是“流量遊戲”,而是“供應鏈+品控+用戶留存”的綜合較量。
交個朋友的市值低迷,不是偶然,而是其發展模式的必然結果。透過表象看本質,其困境源於三大深層矛盾:個人IP與企業生態的不可持續性、戰略重心與直播電商本質的偏離、行業轉型期的節奏踏空。
交個朋友最大的錯誤,就是把公司的命運完全綁在羅永浩一個人身上。早期,這種“個人IP驅動”模式確實能快速破圈,但當羅永浩的注意力轉向AR創業(2022年創立細紅線科技),交個朋友的“IP真空”問題瞬間爆發。
2022年羅永浩減少直播頻次後,交個朋友直播間的用戶平均停留時長從3分鐘降至1分20秒,GMV增速從2022年的180%暴跌至2025年的不足10%。
更嚴重的是,公司始終未能培養出第二個“羅永浩”——嘗試推出的10多位矩陣主播,最高粉絲量不足500萬,僅爲羅永浩的1/4,且缺乏獨特的人設標籤,無法承接核心流量。
03
羅永浩對直播電商的認知,還停留在“流量=增長”的初級階段。他似乎認爲,只要有足夠多的人進直播間,就能賣出足夠多的貨。
但直播電商發展到2025年,早已不是“流量爲王”的時代,而是“供應鏈爲王”“內容爲王”的時代。
交個朋友的戰略重心,從一開始就偏離了直播電商的本質。具體來看,有三個明顯的問題:
第一,供應鏈“空心化”。交個朋友的供應鏈模式,本質是“中介式選品”——通過和第三方供應商合作,賺取差價和坑位費,缺乏對上游的控制力。這種模式天然存在重大弊端——自己難以做到嚴格品控。
在2024年,因供應商偷換原料,交個朋友銷售的“有機大米”被檢測出農藥殘留超標,引發大規模退貨,直接損失超2000萬元。而東方甄選通過“源頭直採+合資建廠”,實現了供應鏈的垂直整合,80%的自營產品能追溯到具體產地,品控風險大幅降低。
第二,產品結構“同質化”。交個朋友的產品以標品爲主(如手機、家電、日用品、飲料食品),缺乏差異化的自營產品。這種產品結構,也是行業內卷最嚴重的——爲了吸引用戶,不得不頻繁降價,壓縮利潤空間。
第三,用戶留存“淺層化”。交個朋友的直播內容,仍停留在“叫賣式”階段——主播拿着產品喊“家人們,今天這個價格只此一次”,缺乏情感共鳴和內容粘性。數據顯示,交個朋友的用戶復購率不足30%,而東方甄選通過“知識講解+情感敘事”(如講農產品背後的農民故事),將用戶復購率提升至60%以上。更關鍵的是,東方甄選的用戶平均停留時長是3分07秒,是交個朋友的2.5倍——在抖音算法中,用戶停留時長直接影響流量分配,這也是東方甄選能獲得平臺流量扶持的核心原因。
現在,直播電商行業已逐漸從早期的“網紅帶貨”到“產業深耕”時期轉換,此時,誰能掌控供應鏈上游、誰能建立差異化壁壘,誰就能佔據主動權。
交個朋友目前面臨的困境,本質是“個人風格凌駕於企業戰略”“流量思維替代產業思維”的結果。羅永浩的“大嘴巴”或許能製造一時的話題,但造不出供應鏈的壁壘;“全網最低價”或許能吸引一時的用戶,但留不住長期的信任。
如果羅永浩還不醒悟,繼續忽視供應鏈整合與內容創新,那麼未來想要縮小與東方甄選的市值差距,還會繼續是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