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戶外品牌始祖鳥聯手藝術家蔡國強在喜馬拉雅山脈燃放的那一場煙花,各方討論還在繼續,事件影響持續蔓延。9月21日,日喀則市通報稱已成立調查組第一時間趕赴現場覈查,後續將根據覈查結果依法依規處理,始祖鳥官方與蔡國強工作室亦發文致歉。9月22日,始祖鳥控股公司安踏體育的股價大跌,不少網友湧入安踏多個社交平臺表達意見,官方客服“對此事表示抱歉”。
這場煙花秀真的炸了,且持續時間比煙花那短暫的一瞬長很多,其影響之深遠已經遠遠超出品牌方所預想。關於在喜馬拉雅山脈燃放煙花可能對生態造成的影響,幾天的公共討論已然充分且深入,涉事企業以及執行團隊此前各種“補救”性質的解釋,在如潮的質疑面前幾乎潰不成軍。
多位專家都在痛陳“不是號稱用了生物可降解材料就萬事大吉”,降解過程高度依賴當地生物活性,而事發地生態本就極度脆弱,且“高山草甸恢復需數十年甚至上百年”。
事到如今對於涉事企業而言,頗嚴峻的問題在於這樣一個極有可能引發社會層面巨大反彈的項目,從動議到設計再到執行,其現代企業內部決策流程卻似乎毫無預見且暢通無阻。就像沒有人能阻止西貝老闆接連開炮,也沒有人敢攔住愛康國賓開發佈會自造輿情一樣。
這場煙花秀,與企業品牌所標榜的“我們的產品、運營和價值鏈中最大限度地減少對環境的影響”之間,有任何關聯性可言嗎?
當然事關公共生態安危,更有必要回溯和反思當地幾級政府部門對待和處理此番煙花秀問題的態度。事實上,在煙花炸雷和爭議乍起之前,這個項目就在當地幾級主管部門那裏拿到了批文,甚至在外界質疑之初,當地還在堅持以“手續合規,生態未受破壞”的態度爲企業解圍,儘管在措辭中也用“目前”“暫未”留了一些餘地。
但事實上,當地決策部門對於此事審批程序的網開一面本身就經不起推敲。環境影響評價法對“環境影響很小、不需要進行環境影響評價”的項目提出填報登記表備案的要求,但對於像喜馬拉雅山脈這樣國家有特別立法的區域,本應嚴格遵守“特別法優於一般法”原則。
而2023年4月頒佈的青藏高原生態保護法就明確禁止破壞自然景觀或者草原植被,那種大動干戈炸山破土的人類非必要商業行爲,通過一個煙花“採用生物可降解材料”的說辭,就讓幾級政府部門如此輕易地層層失守。因爲煙花而被破壞的植被,據稱還將通過“對草甸、農田進行翻土與植被修復”來確保不留生態隱患,但不管是之前的炸,還是即將進行的翻修,本身都是對草原植被的人爲破壞。
究竟又是什麼導致了“生態保護第一,自然恢復爲主,守住自然生態安全邊界”的特別法基本原則被無視、被跳過?公開資料顯示,此番爆雷的煙花秀項目,已經是涉事品牌始祖鳥發起的“向上致美”系列活動的第三屆,前序相關活動的影響力對於活動舉辦地有文旅推廣的額外作用。而此次煙花秀的舉辦,對於事發地江孜縣而言,可能同樣有頗多文旅推廣的預期。
是大項目就可以一路開綠燈,各方面都躍躍欲試地保駕護航,國家法律層面的規範性要求就會變得模糊,對公衆而言,這本身並不是什麼陌生的地方決策場景。更何況,作爲特別法的青藏高原生態保護法中,那些原則性條款就被略過……
針對始祖鳥煙花秀的調查,恐怕不能僅是就事論事,必須有行政決策以及地方治理層面的深究和追問。不僅得責任到人,同時要看一看是否還有其他“手續合規”但不如煙花秀炸場的項目,也在悄無聲息地破壞着生態。調查得舉一反三,更要順藤摸瓜。
(文章來源: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