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融中財經
莫蘭迪色系的嬰兒推車在社交媒體刷屏,年輕父母們曬娃的同時,也成功將一家企業推向了港交所的大門。
今天,高端育兒品牌BeBeBus母公司不同集團正式登陸港交所。繼今年1月首次遞表失效後,不同集團二次進擊終於如願以償,首日發行價71.2港元,較發行價高開41%,報100.4港元/股,總市值約91億港元。
從2019年品牌創立到登頂國內中高端耐用型育兒產品GMV榜首,BeBeBus用了五年時間。其產品版圖從嬰兒推車、安全座椅、嬰兒牀、餐椅四大核心品類,迅速擴張至覆蓋親子出行、睡眠、餵養及衛生護理四大場景。
在年輕父母「愛娃亦悅己」的新消費浪潮中,這個主打高顏值與功能性的品牌迅速成為社交媒體的寵兒。
根據招股書,不同集團2022年營收5.07億元,2023年飆至8.52億元,2024年突破12.49億元,三年暴漲近150%。今年上半年營收達7.26億元,淨利潤同比激增73.3%,毛利率穩居50%高位。在其背後,天圖投資、高榕創投、經緯創投等明星機構加入,估值從初始3億元一路飆升至20億元。
只不過,外表的光鮮亮麗後亦有隱憂,重營銷、輕研發,產品依靠代工廠貼牌等弊端讓BeBebus的護城河是流量和內容築起的品牌光環,而不是技術和專利砌起的銅牆鐵壁。
靠顏值出圈,但大衆審美方向千變萬化,沒有鋼鐵護城河的保護下,一旦走錯極其容易受到反噬。向下延伸,發展紙尿褲、奶瓶奶嘴等低價消耗品作為第二曲線,可與競爭對手而言並沒有穩定的供應鏈支持。而貼牌導致的問題是質量的參差不齊,久而久之失去信任,高端光環受到衝擊。
BeBebus並非沒注意到這些臺前的難題,此次IPO發行1098.09萬股,募資資金將投向建廠、產能擴張、海外市場拓展及研發新品。對於BeBebus來說,這次的IPO並非衝向終點,而是買到一張昂貴的賽車門票。接下來怎麼開,往哪開,還需要「車手們」繼續探索。
顏值出圈的中高端嬰兒車
「第一次走進母嬰用品店時,琳琅滿目的嬰兒車讓我和家人都有些選擇困難。一開始,我們還覺得Bebebus的遛娃神器顯得有點‘小巧’,直到銷售員推來幾款大輪推車放在一起比較,我們最終還是被它的設計吸引——果然,顏值至上的媽媽們在購物時,總藏着一份感性的心動。」
一位90後寶媽這樣分享道。她的購買心理,或許也正是很多BeBebus用戶的真實縮影。
BeBeBus的快速成長,實際上是一個「靠設計與流量突圍」的典型例子。
該品牌創立於2019年,由擅長品牌運作的汪蔚和深耕母嬰領域的沈凌共同創辦。他們敏銳地捕捉到新一代年輕父母「只想給孩子最好的」這一消費心態。隨着90後、00後逐漸步入育兒階段,他們的觀念與父輩不同,更堅持「育兒投入不能省」。BeBeBus正是看準這一點,果斷定位「高端」,推出多款高顏值、強品質的母嬰產品。
更重要的是,他們牢牢把握住了小紅書的流量紅利。自品牌創立之初,BeBeBus就在該平臺大量投放廣告,邀請衆多母嬰類KOL撰寫推薦筆記。像「醫學碩士小朱媽媽Nancy」、「天才筠媽Vicky」這類具備專業背景的達人,都曾為其代言。截至2024年9月,BeBeBus合作達人超過1.6萬名,2022至2024年前三季度的銷售與分銷費用累計達7.46億元,佔營收30%以上。這筆投入確實為品牌帶來了顯著的聲量。
其首款產品「築夢家」嬰兒牀,面向大城市居住空間有限的家庭,主打可摺疊、環保、無油漆ABS材質。產品一經推出,迅速通過小紅書成功種草,吸引大批年輕父母關注。之後品牌陸續推出嬰兒推車、安全座椅等高單價產品,明確對標消費能力較強的家庭。比如經典推車定價2480元,安全座椅3780元,餐椅也要3180元——這種高端定價,明顯迎合了追求品質的父母羣體。
通過突出外觀設計,並結合帶有「專業認證」背景的KOL推薦(如醫學碩士、工科博士媽媽),BeBeBus巧妙傳遞「美學」與「科學」的雙重訊息,迅速建立品牌信任並走紅。
在高溢價的質疑聲中,BeBeBus仍獲得不少中產家庭的青睞。據2025年上半年數據,其毛利率高達49.39%,遠超行業龍頭孩子王的27.68%。
一位剛在2025年成為媽媽的00後女性告訴筆者,儘管意識到性價比並不突出,但她仍然願意為「好看且高端」的產品買單。
可以說,BeBeBus藉助設計力佔領用戶心智,又通過品牌營銷緩解了新一代父母的焦慮感。除此之外,其成功也離不開背後強烈的情感消費邏輯。
在這一策略推動下,公司業績快速攀升:2022年營收剛超5億元,2023年增至8.52億元,2024年前三季度已達8.84億元,預計全年仍保持增長。
利潤方面改善明顯:2022年還虧損2122萬元,2023年已扭虧為盈,淨利潤2720萬元。到2024年,公司營收漲至12.49億元,三年複合年增長率高達56.9%,淨利潤達5851.6萬元。2025年前三季度淨利潤同比增長72%,達到4850萬元。
業績表現像打了雞血,但其突然盈利的背後邏輯仍顯得有些迷。不過考慮到時間節點正處於IPO前,這一操作也並不令人意外——IPO本身就是一場相親,企業必須要在監管與投資者金主面前呈現出最佳狀態。只是這種「高富帥」形象能否持續,仍需要時間檢驗。
對賭協議迫在眉睫,高管拿走19%利潤做薪資
有分析指出,此時選擇上市,對不同集團而言或許更多是出於資本運作的考量。
公開信息顯示,該公司自成立以來已完成四輪孖展,估值在較短時間內實現了近7倍的增長。
不同集團成立於2018年11月,短短一年半後,即在2020年5月獲得道口投的天使輪投資。隨後在同年10月,天圖投資以每股4.5元的價格參與A輪孖展,成為首家入局的機構投資者。不久後,高榕創投和經緯創投以每股6元的價格注資近億元完成A+輪,推動公司估值突破5億元。
2021年5月,泰康人壽以每股25.58元的價格領投B輪1.4億元,天圖、高榕、經緯等老股東繼續跟投,公司估值也隨之躍升至20億元。
IPO前,高榕創投持股9.8%,為最大機構股東;天圖投資、經緯創投和泰康人壽則分別持有9.24%、7.84%和5.15%的股權。
在這一過程中,創始人已通過部分股權轉讓實現變現。
2020年11月,布童科技(關聯主體)在天圖投資3000萬元的A輪孖展中獲得首筆機構資金。2021年1月,天圖再次增資363萬元,高榕和經緯則分別在A+輪中投資2176萬元和1088萬元。同年8月,上述機構聯合泰康人壽共同出資1.4億元完成B輪孖展。
在這三輪孖展中,汪蔚通過直接和間接方式轉讓註冊資本,總計套現約5049萬元。
另一方面,公司管理層也為自身設定了頗具吸引力的薪酬方案。
2022年至2024年,汪蔚的年薪分別為151.7萬元、333.6萬元和752.1萬元,沈凌同期年薪則為151.7萬元、253.6萬元和361.2萬元。至2024年,兩人總薪酬已達1113.3萬元,而同年不同集團的淨利潤為5850萬元——也就是說,兩位高管的薪酬總額相當於集團淨利潤的19.03%。
另一位高管顏棟也獲益頗豐。他於2023年6月加入公司擔任董事會祕書,曾在企業孖展領域積累豐富經驗,並出任過廣州融慧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
2021年1月,廣州融慧將其持有的布童科技7.5萬元註冊資本以1442萬元對價回售給汪蔚。扣除初始出資額7.5萬元,該項投資淨收益達1434.5萬元。顏棟作為廣州融慧持股90%的股東,預計從中獲得約1300萬元。
多次孖展為管理層帶來可觀回報,但資本方也對上市提出了明確時間表。
據招股書披露,不同集團與投資機構簽有對賭協議,承諾須於2026年6月30日前完成合格上市。若屆時未能成功IPO,將觸發贖回條款,贖回價格按發行價的100%加上每年10%的回報率計算,並累加任何應付未付股息。
截至2025年6月30日,公司現金及現金等價物為2.01億元,但可贖回優先股等金融負債的賬面價值高達3.61億元。顯然,現有資金無法覆蓋潛在的贖回責任。
因此,對BeBebus而言,此時上市已是必要之選。
顏值封神,但護城河不夠深
就目前來看,BeBebus最為突出的或許是其品牌營銷能力。該品牌精準把握了新一代母親的心理——不僅審美在線,內容玩法也切中需求,穩穩佔據高端母嬰市場的「顏值擔當」之位。
但一個問題隨之而來:僅靠「顏值」所構築的護城河,到底有多牢固?
據招股書披露,2022年、2023年及2024年前三季度,BeBebus的研發開支分別約為0.16億元、0.24億元和0.16億元,佔各期總收入的比例僅為3.2%、2.8%和1.8%,始終低於4%,且呈逐漸下降趨勢。相比之下,同期銷售與分銷開支則高達1.89億元、2.86億元和2.71億元,佔總收入37.2%、33.5%和30.6%,其中超過七成用於推廣,金額分別為1.35億元、2.1億元和2.05億元。
不僅如此,招股書還提到,2022至2024年前三季度,集團向前五大供應商中的供應商B採購「平臺及推廣服務」金額分別達7.7億、9.3億和7.6億元。2022年還曾向供應商H支付1.6億元平臺服務費。綜合推算,其推廣投入總計約達32億元,而研發支出尚不足1億元,還不到推廣費用的一個零頭。
研發佔比不高,也體現在專利結構上——其所持有的200多項專利多以以外觀設計為主。這就導致它的護城河是流量和內容築起的品牌光環,而不是技術和專利砌起的銅牆鐵壁。
更值得警惕的是,儘管定位高端,其渠道價格體系卻出現紊亂,甚至因低價傾銷而損害品牌形象。
有媒體報道,在閒魚等平臺上可輕易找到大量標有「全新正品」的BeBebus產品,售價較官方渠道低37%左右。一些商家承諾「質保一年、配件免費補發」,但不支持無理由退換。這一現象折射出嚴重的官方與經銷商價格倒掛:線上門店為維持高端形象堅持高定價,而線下經銷商為清庫存、快回款,轉向二手平臺低價拋售。其結果就是同一商品渠道價差懸殊,消費者對官方定價的信任感遭受衝擊。
從業務構成來看,出行類產品貢獻了BeBebus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是其毫無疑問的核心業務。
招股書顯示,該公司的銷售成本中九成以上來自外包商品成本、原材料及物流費用。所謂「外包商品成本」,即BeBebus委託第三方製造商完成產品生產。2022年、2023年及2024年第三季度,該項支出分別約為1.71億、2.82億和3.22億元,佔銷售成本的比例分別為64.6%、66.4%和72.1%。
代工模式在母嬰行業中並不罕見,知名品牌如幫寶適、花王等也採用類似策略。然而,BeBebus被曝其代工廠資格存在疑問。以紙尿褲為例,實際生產商為山東多酷衛生製品科技有限公司。公開信息顯示,該公司成立於2016年,曾用名為滕州創聯商貿有限公司,且多年來參保人數始終為0,被質疑是空殼企業。更引人關注的是,多家嬰兒紙尿褲品牌的註冊地址與該公司相同。
此外,BeBebus產品包裝上標註該廠商持有的衛生許可證號「魯衛消證字[2021第0133號」,在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信用信息網中卻無法查詢到相應許可記錄。儘管BeBebus尚未對外回應,這一情況仍暴露出其代工模式所隱藏的風險。
代工雖可減輕生產投入壓力,但也使品牌方對品控難以全面掌握。一旦出現質量問題,必將對品牌聲譽與消費者信任造成重大打擊。
在母嬰市場逐漸從增量競爭轉向存量競爭的背景下,BeBebus若想持續贏得資本市場與消費者雙方的信賴,或許更應迴歸產品本質——與其竭力拓展新的高淨值客戶,不如先服務好現有會員,從產品質量、價格機制、渠道管理等方面系統築牢高端品牌的真實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