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政府動用美國財政工具以提振阿根廷總統政治前景的舉動，正引發市場對美元「武器化」的深層憂慮。

最新動態是，特朗普政府宣佈將向阿根廷提供金融支持，特朗普和財政部長貝森特將其描述為一種「互換」。然而，分析人士指出，這並非傳統意義上由央行執行的、旨在穩定市場的流動性互換安排，而更像是一筆動用納稅人資金、由財政部自由裁量的貸款。

貝森特毫不諱言此舉的政治動機，稱其目的是為了給阿根廷總統哈維爾·米萊（Javier Milei）的政黨在近期地方選舉中表現不佳後，提供一座「通往（中期）選舉的橋樑」，以改善其政治命運。

這一舉動直接衝擊了過去美國動用此類財政工具的慣例。以往，美國財政部外匯穩定基金（ESF）的使用通常限於應對意料之外的外部衝擊或可能威脅美國金融穩定的系統性危機。此次為支持特定政治人物而動用財政火力，讓外界愈發擔憂，在特朗普明確尋求讓聯儲局服務於其政治目標的背景下，原本獨立的聯儲局是否還能在全球危機中，如以往一樣可靠地提供美元流動性。

名為「互換」，實為「貸款」

此次對阿根廷的金融支持，其性質的界定至關重要。

據媒體的一篇分析文章指出，儘管細節仍不明確，但美國財政部提供的可能並非中央銀行間的「互換額度」（swap lines），而是一筆來自外匯穩定基金（ESF）的貸款。央行互換額度旨在快速、非政治化地提供流動性以穩定全球市場，而財政部的ESF則是一種自由裁量的財政工具，動用的是納稅人資金。

值得注意的是，貝森特為此次援助提供的理由極不尋常。他將此舉直接與改善米萊總統的政治前景掛鉤。這與他本人今年早些時候警告的、可能引發財政部響應的「意外外部衝擊」標準不符，也並非過去動用ESF時所依據的「威脅美國金融穩定的系統性危機」情景。

數十年來，聯儲局的美元互換額度一直是全球金融體系中一個低調但至關重要的穩定器。無論是在全球金融危機、歐元區危機，還是在2020年期間，聯儲局都向外國央行提供了數千億美元的流動性。最近的例子是2023年，為支持瑞士信貸的提款需求，聯儲局向瑞士國家銀行提供了數百億美元。這些行動成功阻止了金融市場的無序崩潰，向市場保證了美元資金的供應。

目前，聯儲局與加拿大央行、歐洲央行、英國央行、日本央行和瑞士國家銀行這五家央行維持着常備互換安排。其他央行（從韓國到墨西哥再到新加坡）有時也能獲得臨時額度。然而，這些安排本質上是相機抉擇的，其授予或收回都是一項政策選擇。隨着特朗普將經濟和安全工具掛鉤，以向盟友和對手施壓，互換額度中所蘊含的潛在影響力正受到更嚴格的審視。歐洲和亞洲的官員們日益懷疑，面對美國的政治週期，聯儲局的這一「防火牆」是否還能被視為理所當然。

「如果聯儲局說不？」：一個不再是學術的難題

「如果聯儲局拒絕提供流動性會怎樣？」這已不再是一個學術問題。根據Heidi Crebo-Rediker與Douglas Rediker的分析，設想一個基本面穩健的經濟體突遭流動性衝擊，按照當前規範，聯儲局很可能會提供美元互換額度。但如果白宮向聯儲局施壓，要求其拒絕提供額度，目的或許是懲罰一個「不友好」的政府，或是在貿易、安全等問題上索取讓步，那麼後果將難以預料。

屆時，可行的替代方案將非常有限。其他央行可以提供歐元或日元的互換，但美元仍是全球占主導地位的儲備貨幣。各國財政部可以通過雙邊信貸提供支持，但這類渠道通常速度太慢、附帶條件太多，且不太可能以美元計價。

在聯儲局可能缺位的情況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成為了最後的希望。在過去15年裏，IMF開發了一套旨在充當全球金融安全網的工具。其中，短期流動性額度（SLL）在功能上最接近央行互換：它向基本面強勁的國家開放，且沒有事後附加條件。但其主要瓶頸在於規模受限——通常為IMF份額的145%，最高可延展至290%。對於許多經濟體而言，這一規模在重大沖擊面前不足以安撫市場。

分析人士認為，增強IMF作用的最有效方式是增加其份額。根據2024年達成的一項協議，美國支持增加IMF份額，同時削減其在新借款安排（NAB）下的承諾，這在不改變美國總承諾額的情況下，提升了SLL等與份額掛鉤的工具的計算基數。該協議仍需美國國會批准。一旦通過，將立即擴大IMF在需要時迅速、大規模行動的能力。此次阿根廷事件警示市場，全球金融體系的信譽不能再建立在「假設聯儲局將永遠在場」的基礎上，而必須在下一次危機到來之前，準備好替代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