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旭恆

　　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提出，建設強大國內市場，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堅持擴大內需這個戰略基點，堅持惠民生和促消費、投資於物和投資於人緊密結合，以新需求引領新供給，以新供給創造新需求，促進消費和投資、供給和需求良性互動，增強國內大循環內生動力和可靠性。要大力提振消費，擴大有效投資，堅決破除阻礙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卡點堵點。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進程中，消費升級與產業升級的協同互動已成為暢通國內經濟大循環、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命題。龍少波教授的專著《消費和產業「雙升級」協同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4年7月出版，以下簡稱《雙升級》)是他承擔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的研究成果。《雙升級》基於中國經濟發展的典型事實，創新性地構建了消費和產業「雙升級」協同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框架。其核心貢獻在於突破了消費與產業升級的單向思維，構建了二者協同驅動高質量發展的系統性分析框架；通過多維度實證與政策模擬仿真，為破解「供需錯配」難題提供了科學依據；立足中國實踐，豐富了發展經濟學的「中國敘事」。該專著從統籌供需均衡的視角，為理解中國經濟轉型提供了系統性分析的新範式，助力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自主知識體系。

　　一、從「單向促進」到「協同互動」的範式突破

　　《雙升級》的貢獻在於從系統論的角度提出了消費與產業「雙升級」互動的五大效應，構建了「消費需求升級牽引—產業供給升級響應—反饋消費需求升級」的動態適配的理論分析框架。

　　一是根植中國本土經濟社會實際提煉並推動理論創新。《雙升級》根植於中國經濟發展的實踐，提煉出消費升級對拉動產業升級的「需求收入彈性效應」「要素配置效應」「技術激勵效應」，以及產業升級推動消費升級的「收入增長效應」和「創新引領效應」，系統闡釋了消費和產業「雙升級」互動效應，為供需兩側升級互動提供了理論依據。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總結消費和產業「雙升級」互動如何通過五大機制促進供需在更高水平的動態平衡，從而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這一理論構建具有鮮明的中國本土化特徵：不同於西方消費理論對微觀個體效用最大化的關注，也區別於傳統發展經濟學對產業結構演進的單一強調，而是將消費升級的微觀基礎(如異質性消費者行為)與產業升級的中觀路徑(如全球價值鏈嵌入、技術創新)有機結合，同時考察對宏觀經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形成了「微觀—中觀—宏觀」的多層級分析理論體系。

　　二是基於國際研究主流與消費理論前沿展開學術對話。立足消費理論前沿，《雙升級》將異質性消費者行為納入消費和產業「雙升級」研究。例如，在分析消費升級拉動產業升級時，將消費者的收入分層、區域差異、代際偏好差異等現實問題進行了充分考量，更為精細地刻畫了不同羣體的消費升級特徵，從而更好地捕捉了消費升級對產業升級的差異化影響。與「消費需求分層—產業響應分化」的理論相呼應，該書將消費分層和產業分化納入分析過程。例如，低收入羣體消費能力提升如何通過「市場擴容效應」拉動產業規模經濟，高收入羣體高品質需求如何通過「技術激勵效應」推動產業高端化，這為理解中國消費市場與產業體系的「多層次升級並存」的現象提供了新視角。

　　二、多維度數據驗證與政策仿真的方法創新

　　《雙升級》不僅具有一定的理論創新，其實證分析方法也比較科學嚴謹。在實證設計上體現了「多維數據—多重方法—仿真模擬—科學結論」的邏輯閉環，其方法論創新對相關領域研究具有啓發意義。

　　一是多來源數據與指標體系的科學構建。為測度消費升級與產業升級的協同效應及其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驅動影響，該書構建消費升級指數、產業升級指數、雙升級耦合協調度指數、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等，並綜合利用宏觀、中觀和微觀的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其數據來源主要涵蓋國家統計局數據、中國統計年鑑、中國經濟與社會發展統計數據庫、中經網產業數據庫、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庫等多方數據庫。這種多源數據相互驗證和融合運用的策略有效規避了單一數據源的侷限，使研究得出的結論更具穩健性。

　　二是動態分析與政策仿真方法的綜合應用。該書最具特色的實證部分是採用系統動力學(SD)模型進行政策仿真。在雙固定效應模型、聯立方程、耦合協調模型實證方法驗證理論機制的基礎上，通過設定消費升級、產業升級等變量的不同組合情景，模擬不同政策組合下「雙升級」的協同效應以及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為方案擇優提供科學依據。單純刺激消費的政策在短期內可在一定程度提升耦合協調度，但其長期效果卻受制於產業供給創新能力提升；而產業政策實施若脫離消費需求升級的導向，可能導致「升級脫節」問題。這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重要啓示，消費與產業政策需要同時形成「時間匹配」與「強度適配」，才能更好地促進消費和產業「雙升級」的良性互動。

　　三、從「政策協同」到「制度保障」下的路徑優化

　　基於理論分析、實證檢驗與仿真模擬得出的結論，《雙升級》從需求側和供給側動態適配的視角提出了消費和產業「雙升級」協同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政策支撐體系，既呼應了國家戰略發展的導向，又體現了學術研究對實踐需要的回應。

　　一是注重政策框架的系統性設計。政策建議分為提升消費和產業「雙升級」耦合協調性以及「雙升級」協同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兩大板塊，強調政策體系的「協同性」與「精準性」。同時，政策體系注重從供需兩側雙向發力，從消費和產業協調升級的角度出發助力促進國民經濟實現更高水平的動態均衡。在需求側提出「收入分配改革+消費環境優化」的組合拳，通過大力提高中低收入羣體可支配收入釋放基礎消費潛力，通過完善消費者權益保護激發消費意願，促進消費升級。在供給側強調通過「傳統產業升級+新興產業培育」加快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用數智化改造提升製造業適配消費需求升級的能力，用專精特新政策支持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加快產業升級。

　　二是聚焦制度性障礙的儘快破除。針對預防性儲蓄動機過強導致居民消費傾向偏低的問題，提出繼續完善社會保障制度以降低未來不確定性，從而加快居民消費的提質擴容；針對消費金融市場限制跨期消費能力的問題，提出通過消費信貸產品創新緩解流動性約束，釋放當前的消費潛力和加快消費升級；針對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的深度融合尚存在某些堵點的問題，提出凝聚市場與政府合力以促進產業升級的政策。結合消費和產業「雙升級」的互動效應以及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機制，提出進一步增強宏觀經濟政策取向一致性，形成財政、貨幣、金融、消費、產業、區域等政策組合的合力，提升宏觀政策的效率和效果，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在中國經濟邁向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持續深化對消費和產業「雙升級」內在規律的認識，能更好發揮消費的基礎性作用與產業升級的創新引領性作用，為構建新發展格局提供支撐。《雙升級》是一部兼具理論深度與實踐價值的學術專著，不僅為學術界貢獻了富有洞察力的理論成果，更為政策制定者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協同施策」的操作建議。

　　(作者系孫冶方經濟科學獎獲得者、中國消費經濟學會副會長、山東大學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