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子星球
国内运动服饰赛道,本土品牌正一点点收复失地,把耐克和阿迪达斯从神坛上拉下来。而安踏,无疑是这轮叙事的主角。
算上亚玛芬体育,安踏已正式跨过千亿营收门槛,在全球体育消费金字塔中晋升为“第三极”,体量仅次于耐克与阿迪。
近些年,安踏始终沿着“买买买”的路线狂飙突进,把FILA这类意大利血统的牌子纳入麾下,又高位截胡始祖鸟、萨洛蒙、可隆等户外圈顶流。
那个曾在李宁、特步、361之间夹缝生存的“福建鞋王”,如今早已不满足于“做中国的耐克”,它要反向输出,做世界的安踏。
但这套打法并非无解,曾经撑起半壁江山的FILA,生命周期拐点已现。唯有持续扩张,才能维持其资本叙事的闭环,更新品牌资产结构,避免增长停摆。
这是一个典型的“内生失效,外延续命”的样本——扩张是赌注,也是倒影。
FILA等待价值重估
安踏真正与李宁、特步等本土玩家拉开身位的,从来不是广告投放更猛、渠道下沉更快,而是一整套脱节于行业节奏、异步运转的打法。
将时间拨回十余年前,那是中国运动消费刚刚起势的窗口期,耐克、阿迪、新百伦等海外品牌轮番“洗脑”,本土品牌集体失守。失守的不是产品力,也不是制造能力,而是对“高端”的认知控制权——当“洋牌”几乎等于“高级感”,本土品牌只能在“性价比”的洼地里卷生卷死。
而安踏,在这一结构性认知劣势下,逆向决策——当多数玩家仍困于“主品牌+价格带”的线性博弈时,安踏选择避开单一品牌的拉扯,从多维度渗透、包抄、切割消费人群。
安踏这套打法的核心,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技术话语权层面与耐克、阿迪正面碰撞,而是主动换轨——避开“专业即权威”的赛道设定,改写叙事起点。
毕竟,耐克与阿迪达斯在专业运动领域深耕多年,早已在跑步、篮球、足球等高热度项目上构筑起稳固壁垒:从耐克绑定乔丹、詹姆斯,到阿迪持续加码世界杯和五大联赛,它们在全球体育文化中的位置早已固化。此番优势,彼时的国产品牌,几乎无力撼动,只能扮演陪跑者。
这场战略转向的核心载体,是FILA。2009年,安踏以3.32亿元收购FILA中国。彼时,这个百年意大利品牌在华市占率不足0.5%,几近边缘。但安踏看重的,并不是一块被低估的资产,而是下一轮人群认知重构的入口。
从接手FILA那一刻起,安踏便几乎抛弃了“单一体育属性”的路径,迅速进行品牌基因重组,以“回归时尚”避开锋芒,并精准锚定25-45岁中高收入人群这一尚未被覆盖的消费层级。
而这,踩中了彼时新晋中产的身份焦虑,其不需要专业运动装备,但需要一套看起来有点讲究、穿出去不会“丢份儿”的穿搭。而FILA恰好填补了空窗——不去争夺谁的跑鞋能让运动员跑得更快,而是让中产穿得更“像话”。
结果显而易见,安踏用十多年时间,把FILA扶成了一头“利润怪兽”——对集团营收贡献一度超过50%,毛利率接近70%,堪称国产运动市场盈利能力最强的品牌单元。
可以说,过去十年,FILA不仅是安踏的现金引擎,更是其撬动品牌叙事的主轴。但任何一张好牌,打久了终将失效。
眼下,运动服饰的消费重心正在系统性迁移——“都市轻奢”的旧叙事逐渐退场,功能性、专业性与个体表达成为新主轴。在这场高级中庸感的集体退潮中,FILA的失速几乎不可避免。
安踏并非没有应对尝试。FILA先后推出ATHLETICS与GOLF子线,试图回归网球、高尔夫等传统专业场域,重建专业性背书,捆住高净值人群。
但理想与现实之间,往往横亘着惯性与落差。财报显示,2024年,FILA营收266.26亿元,同比增长6.1%,经营利润67.38亿元,同比下降2.6%——对比安踏主品牌的高增速,FILA的动能正在减弱。
显然,FILA需要更加彻底的改造。值得注意的是,曾将FILA从亏损盘活为利润中枢的操盘手姚伟雄,已卸任“时尚运动品牌群”CEO,转任集团副总裁。
接棒者江艳,虽曾在内部操盘过ANTA KIDS与FILA FUSION,但更早之前,她任职于以“卖情绪比卖产品更精准”著称广告巨头李奥贝纳。而这层履历,映射着此次人事更替的信号——现阶段的FILA,或许需要找寻更多“存在感”。
李奥贝纳有句老话:“想占领市场,必须先占领消费者的心智。”而面对消费人群审美点、价值锚的迁移,无论是FILA,还是江艳,似乎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安踏扩张,永不止步?
“懦夫从不启程,弱者死于途中,只剩我们前行,一步都不能停。”——NIKE创始人菲尔·奈特在《鞋狗》中写下的这句话,不只被一众年轻人奉为人生信条,也几乎成了整个运动行业的底层精神脚本。
而这,与安踏曾高喊的“永不止步”一脉相承。而纵观安踏这些年,“永不止步”亦非简单的口号,而其集团整体行为逻辑的集中体现。
回看安踏的成长轨迹,粗略可拆为三个阶段——品牌与渠道并重的本土积累期,FILA爆发带动的高速成长期,以及融入亚玛芬体育后的多品牌跃迁期。
但真正的转折,从不发生在年份节点,而在于底层认知的转换——安踏不是一家典型的靠产品成功的公司,它靠的是预判。
正如前述所言,2009年收购FILA,是它第一次把握住了人群的消费转向,但十年后,这种模式再复制已然乏力。对此,安踏既没有加注旧牌,也没有盲目追随彼时正热的“国潮风口”,而是悄然更换叙事坐标——通过收购亚玛芬体育,重仓户外赛道。
这不是向上,而是向内。
“黑天鹅”之后,飞盘、露营、公路骑行轮番登场,户外从一个高度专业、边缘的小众运动场,变成了都市中产“远离内卷”角色扮演的心理出口。
因此,与其说安踏押中“户外”,不如说它精准押中了中产的心理叙事——都市人不需要真正去登山,只需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会登山”,而安踏看似独立的户外品牌矩阵所贩卖的,恰是这股介于逃逸与身份之间的社交认同。
以始祖鸟为例,过去两三年,其从山野走向街头,无论是在北京国贸的电梯间,还是上海安福路的咖啡店门口,都能见到身着始祖鸟的人群——最火热的时候,始祖鸟冲锋衣一件难求,在二级市场价格疯涨,甚至就连吊牌都被炒至数百元。
这股热潮直接反映在了始祖鸟母公司亚玛芬体育的业绩上——2024财年,其大中华区营收12.98亿美元,同比暴涨53.7%。
再比如可隆,被安踏收购之前,其还是冷门品牌,甚至一度进不了商场,只能在奥特莱斯售卖。但被安踏收购后,其低调内敛的设计语言,以及形似“步步高升”的品牌Logo,正一步步卡进体制内人群不张扬、不跌价、不失礼的审美夹层,迅速在“厅局风”穿搭中站稳一席。
至于是用户自然生成,还是品牌有意策动,已无从考证。但结果摆在那里——安踏的品牌矩阵,已在体制内人群中形成默契的着装秩序,坊间甚至有“一只鸟(始祖鸟),两棵树(可隆),三条路(迪桑特)”的调侃。
安踏的野心,不是盲目抢占市场份额,而是在鞋服消费这条纽带上迎合、塑造阶层。正如齐格蒙特·鲍曼的"液态现代性"理论所述:在稳固阶层解体的今天,消费成为人们锚定身份的最后浮标。而安踏恰是国产品牌中,极少数理解自己的用户,也理解他们的焦虑、审美、羞耻与欲望的玩家。
安踏近年的成功,除了赌对赛道之外,其对品牌子公司的运营打法同样可圈可点——从始祖鸟,到萨洛蒙与可隆,纵观其门店运营策略,从排队、限流,到一对一讲解甚至是配货,整体更像LVMH而非体育零售。
举个例子,始祖鸟近年在中小城市的撤店就颇具象征性——即便商场给出了不俗的让利,始祖鸟依然执意飞离,从而维持其“身份门槛”。而这背后,是安踏精细化的品牌策略,从货品限量、控制发货节奏,到强推直营模式与直接涨价,安踏旗下品牌不断复制着奢品销售逻辑,并一次次奏效。
只是,很少有打法可以一招鲜,吃遍天,不断将品牌推高的安踏,若不及时调整,难免陷入路径依赖。
比如,有顾客吐槽,萨洛蒙店员对跑鞋科技参数语焉不详,却颇为熟练地推销“限量配色”。原本注重性能的户外品牌,如今逐渐向潮流靠拢,短期内固然能吸引眼球、刺激消费,但从长远来看,则可能会动摇、透支品牌的成长性与生命力。
终
其实,这并非安踏独有的问题。2015年,Nike亦曾押注高端逻辑,并推出SNKRS,让购买权成为稀缺资源,并砍掉了国内部分中低端渠道。
这一动作,表面上看,是将自身成功与潮流文化绑定,并在随后的“球鞋泡沫”中赚得钵满盆满;但背后,却是品牌与普通消费者关系的悄然断裂。当泡沫破灭,潮水褪去,Nike在中国市场遭遇反噬,至今仍在补课与修复中。
究其所因,品牌一旦脱离真实用户场景,只靠营销、潮流等驱动增长,那很难长久、稳定地跑下去。
以lululemon为例,其一度也靠撬动中产审美,实现从功能装备到潮流符号的跃迁。然而,其品牌壁垒既不在科技维度,也不在渠道端,而更多停留在“高端叙事”与“生活方式包装”等调性层面,一旦调性可被模仿,品牌自然很容易沦为被平替对象。
近年来,随着暴汗裤、运动内衣等全类目被快速国产化,lululemon的品牌神话已被逐层剥离。这番场景,对安踏来说,并非无关痛痒。
就拿始祖鸟来说,其固然在专业户外领域有着自身的技术壁垒,可当其从“专业语境”中脱离,变成中产身份的身份标识后,便难免经历“lululemon化”过程,极易被国货迭代所平替、击穿。
一位资深户外玩家向光子星球透露,若不是资深驴友在恶劣环境中挑战自我,始祖鸟其实完全可以被凯乐石、探路者、土拨鼠等品牌替代。毕竟,始祖鸟的一件顶级硬壳,足以换来其他品牌一整套性能不逊的户外装备。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主打“始祖鸟平替”的户外品牌伯希和,已经正式向港交所递交了招股书。
而这一切,安踏并非没有看到。
近期,安踏再度开启“买买买”模式,将德国户外品牌狼爪收入囊中。
相比“大哥”们,狼爪并不算性感,既没有征服雪山的极限叙事,也不具备足够社交货币的光环,但其胜在稳定——可以大量铺货、不需要讲故事,它只需要把货上架。
安踏此举的重点,或许并非延续高端路线,而是在高端户外品牌步入“高开、热炒、平替、失速”的轨道之前,插入一个能够承接中产理性需求、对潮流免疫的锚点,从而实现结构平衡。
因此,安踏真正要塑造的,恐怕不是下一个明星品牌,而是一个张弛有度、冷热自洽的品牌矩阵。而这种确定性,才是其给股东的真正答案。
当年耐克收购匡威,拓展休闲板块,事实证明各品牌定位清晰、独立运作,才能实现1+1>2的效果;反之阿迪达斯与锐步定位重叠、资源争夺,终成1+1<2的遗憾案例。
而始祖鸟、可隆也好,萨洛蒙、狼爪也罢,均瞄准同一个市场,只是消费层级不同。如何确保各品牌各司其职,避免市场重合,俨然成为了摆在安踏面前的一道必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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