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瞻|脑机接口离我们还有多远?对话4位一线人士,揭示产业真实进度条

蓝鲸财经
Jul 14

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蓝鲸新闻7月14日讯(记者 武静静)近日,马斯克又一次将脑机接口技术推上聚光灯。6月27日,Neuralink展示了其最新研发成果与未来规划,再到从解码无声语言,到帮助盲人“看见”,再到未来实现“全脑互联”,马斯克把脑机接口的发展路线图规划到了2028年前完成,技术节奏之快让人再次感受到一种“科幻照进现实”的错觉。

Neuralink公布的受试者数据显示,目前已有7名重症患者在高频使用其脑机设备,平均每周使用超过50小时,其中一位脊髓损伤者甚至计划连接特斯拉人形机器人,实现用意念操控机械手。更具野心的是,Neuralink提出的“全脑接口”概念,目标是通过数万到百万级通道的电极,实现与整个大脑的高速信息交换,最终不仅治疗神经疾病,还要实现人机共生。

Neuralink认为,“顺利的话,到2028年,或许全体人类都有望跟AI互联,全部变成机器人。”

这些鲜活的案例让人们对脑机接口的未来充满想象。而在中国,也早就有公司和科研团队正在推进脑机接口这项技术的探索和商业化落地。马斯克的规划真的在2028年就能实现吗,这项技术在中国的当下进展和商业化探索情况如何?

蓝鲸科技记者采访多位脑机接口领域的科学家、创业者、投资人,试图从他们多位的视角出发,拨开想象回到现实语境下,回答关于脑机接口产业、技术、场景和资本的几个问题:

脑机接口为何成为技术和产业界关注的前沿方向?

在资本热度逐渐降温的背景下,投资人如何重新评估这个产业的价值与节奏?

当前脑机接口的核心技术路径有哪些?真正的技术瓶颈和壁垒在哪里?

脑机接口技术将首先落地在哪些场景?商业化路径是否已经清晰?什么样的公司最有可能在这条赛道上走得更远?

一、脑机接口打开“意念控制”的未来大门

想象一下,你不用动嘴,不用动手,只是“动心起念”,就能让电脑、手机或者其他机器明白你的意思,并按照你的想法去执行。这就是“脑机接口”正在努力实现的目标。简单来说,“脑机接口”(Brain-Computer Interface,简称 BCI)就是在大脑和外部设备之间建立一条直接的“通道”,这条通道让大脑可以直接“指挥”或“交流”计算机、智能设备、机器人等。它不仅仅是生物学领域的研究,还涉及超精密加工、半导体工艺、机器学习、自动化机械、信号处理、算法等多个领域的技术融合。

根据“对话通道”建立的方式,脑机接口主要分为三大类:

第一类是侵入式脑机接口,这需要通过外科手术,将微小的电极芯片直接植入大脑深处,让它们紧贴神经元。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捕捉到极其清晰、精准的脑电信号,就像把麦克风放在说话者嘴边,能“听懂”更复杂、更精细的指令。但缺点也显而易见,它需要承担手术风险。在大脑中植入一个电极芯片,就像在最精密的瑞士手表里安装一个全新的微小齿轮——哪怕是最轻微的颤抖或误差,都可能导致整个系统出现故障。

第二类是非侵入式脑机接口,这种方式无需手术,设备像帽子或头箍一样戴在头皮外面,通过外部传感器来捕捉大脑的电信号。这种方式就像隔着厚厚的寺庙墙壁,去努力聆听里面轻声细语的讲经。由于颅骨的阻碍,我们捕捉到的信号会比较微弱。它的优点在于安全、方便、无创且成本较低,因此更容易普及。

而介于两者之间的是半侵入式脑机接口,它需要手术打开头骨,但电极仅放置在颅腔内、大脑表面,不直接深入脑组织。这种方式的创伤和风险比侵入式小,但信号质量超过非侵入式,能捕捉到更有效的信号。

然而,要实现大脑与机器的无缝对话,脑机接口的技术还面临挑战重重。

苏州君子兰资本投资总监徐科飞是国内较早一批参与脑机接口领域的创业者,他曾在2016年创业3年,当时的项目就是在脑机接口领域,专注于植入式脑电机,为国内神经科研的科研院所提供核心的信号采集部件,包括各种电极和电信号采集设备。他亲身感受到,尽管行业前景光明,但早期发展面临现实挑战,科研市场相对较小,难以支撑企业发展。“当时公司已经在科研领域做得很好,但彼时国内脑机接口整体发展缓慢,且科研市场相对太小了。”

徐科飞告诉蓝鲸科技记者,脑机接口行业热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小波峰,比如2021年和2022年就有一波小热度,当时有投资机构开始密集关注相关项目。他强调,投资人需要对该领域的发展周期有清晰的认知,才能匹配投资预期。如果投资机构向LP(有限合伙人)描绘短期内(如2-3年或3-5年)实现盲人复明等“改变世界”的故事,而实际发展并非如此快速,可能会导致巨大的预期偏差和矛盾。

徐科飞认为,脑机接口最核心、最快的进展实则发生在近两三年内。这主要得益于能够进行高质量神经信号采集的临床试验得以大规模开展,在2021年、2022年之前是极为缓慢的。马斯克的Neuralink也正是在这几年进行了密集的植入手术,正是这些临床试验及其所取得的直观效果,才让普通大众对脑机接口的到来有了更切身的感受。也让更多的投资人开始关注这个赛道。

复旦大学从事脑机接口转化的岳晓虎也印证了这一趋势,他向蓝鲸科技记者透露,从去年到今年,许多脑机接口公司都在积极进行临床试验。背后既是政策推动也是技术进展水到渠成的结果。

其中一个备受关注的国内案例是,2024年11月,清华大学医学院教授洪波教授团队与博睿康医疗科技合作开发的脑机接口产品NEO,在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顺利完成全国第三例、上海第一例临床试验植入手术。洪波在一次分享中提到,华山医院的瘫痪患者在植入脑机接口后两周内,得以完全靠自己的思维控制拿起一瓶水。据洪波透露,还有5例同类试验正在进行当中,2025年计划完成30-50例。

此外,在2025年5月8日,阶梯医疗也对外公布了他们的首个成功案例:一位在高压电击事故中失去四肢的受试者,能通过意念控制玩“马里奥赛车”游戏。阶梯医疗的工作人员表示,这是国内首例侵入式脑机接口在注册前的前瞻性临床试验,标志着该公司已较早进入临床阶段。

岳晓虎强调,即便只有一例成功的临床数据,对公司而言也意义重大,它能帮助企业积累宝贵经验,并有效证明其电极或技术的有效性,从而为后续与医院的深度合作和进一步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二、壁垒与核心技术之争:脑机接口拼的是什么?

脑机接口的本质是通过设备采集脑信号,再将其处理成机器可理解的输入。然而,便携式设备采集的脑信号通常存在大量噪声和质量问题。如何从这些杂乱的信号中高效准确地识别出有效信息,是脑机接口关键的技术壁垒所在。

国内在脑机接口领域的布局和突破主要分为侵入式和非侵入式两大类,大多都是创业公司,走侵入式(含半侵入式)技术路线的公司有:阶梯医疗、脑虎科技、博睿康,非侵入式路线的公司有傲意科技、强脑科技等。这两类技术路线在技术实现和商业化前景上各有千秋。

从技术上来看,脑机接口的本质是如何从这些杂乱的信号中高效准确地识别出有效信息。侵入式方案通过手术将微小的电极片直接植入大脑深处,非侵入式方案一般要借助硬件设备在大脑皮层外部采集信息。

正如前文所说,侵入式方案能够获取更高质量、更准确的脑信号。马斯克的Neuralink正是这条路径的典型代表。

智源研究院类脑模型组负责人雷博告诉蓝鲸科技记者,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核心优势其信号质量和精度。“由于电极更接近大脑内部,能直接获取更高质量、更精准的脑信号,使其在需要精细控制,如鼠标操作、游戏和高识别准确率的场景中表现出色。”

雷博认为,侵入式脑机接口一旦广泛实现,将为重症患者带来根本性的生命改善,“如渐冻症患者通过植入脑机接口恢复说话能力,这种巨大的价值使得患者愿意接受高风险手术。”他进一步展望未来称,之后一旦技术成熟,侵入式脑机接口与大模型结合,有望突破现有功能上限,将脑机接口从辅助和恢复功能推向“人类增强”的新阶段,甚至有潜力创造出超越常人的“超级人类”,让普通人也能实现外科医生般的精准操作。

然而,尽管侵入式脑机接口在功能和信号质量上拥有显著优势,其大规模应用和普及仍面临重重挑战。雷博坦言,高昂的手术风险和低用户接受度是核心瓶颈。“开颅手术的固有风险,使得普通大众难以接受为轻微功能改善而进行植入,其普及需依赖先锋尝试和长期的安全性验证。”同时,高昂的设备和手术费用严重限制了其只能面向极高支付能力或有完善医保覆盖的特定人群。在他看来,要实现侵入式脑机接口的大众化,需要一个漫长的信任建立过程,使其从“不接受”逐步过渡到像血糖监测芯片一样被广泛接受。

与侵入式方案不同,傲意科技创始人倪华良向蓝鲸科技记者解释了公司选择非侵入式脑机接口方案的深层考量:技术普惠性、巨大医疗需求与行业发展趋势的深度融合。

倪华良指出,非侵入式脑机接口的主要优势在于不对大脑组织造成破坏,安全性更高。然而,其核心挑战在于信号噪音补偿和神经解码能力。

倪华良进一步解释称,“由于信号在穿透颅骨、头皮、脑膜和头发等层层阻碍时会产生大量噪音,就像‘隔着几座大山喊话’,如何通过复杂算法精准识别和有效收集这些微弱信号是首要难题。”在此基础上,如何从纷繁复杂的脑电信号中,进一步通过算法精准抓取并归集出与特定意图(如运动控制)相关的信号,解决皮肤阻抗差异大、信号识别和抓取难度高等问题,则是非侵入式脑机接口在神经解码方面的关键考验。

倪华良强调,好的技术必须能够转化为可负担、可普及的商业化产品,才能真正帮助到患者。他认为,一个耗资百万的假肢对截肢者而言并不“划算”,而侵入式方案目前高昂的医疗费用,有的甚至高达数百万元,使其难以实现大规模的普惠性。

相比之下,傲意科技的仿生手价格仅为国际主流产品的约五分之一,这种成本优势是傲意的核心竞争力。公司在2017年就已通过仿生手实现了完整的商业闭环,验证了其商业化能力。

总的来看,侵入式与非侵入式脑机接口路线,代表了当前行业在“精度”与“普及”之间的两种典型权衡。侵入式技术强调的是技术突破和功能极限,非侵入式路线则更注重技术的安全性与可推广性,两条路线并非非此即彼,而是在不同阶段、不同场景下共存发展的技术路径。侵入式推动极限突破和未来形态的构想,非侵入式则构建现实应用的落地根基。

未来,脑机接口的真正成熟,或许不是简单地在这两者之间择其一,而是形成一条由非侵入向侵入、从外围向中枢、由康复向增强的渐进式技术演化路径。

三、从临床康复到“共生交互”,脑机接口真正的应用场景和商业闭环在哪里?

脑机接口的复杂性,在于它本身是一项融合脑科学、神经工程、材料学、人工智能等多个学科的交叉技术,而人类大脑本身至今仍存在大量未知。即使在科学界,对于如何高效、安全、长期地“读取和写入大脑信号”也仍未有统一方案。此外,脑科学被认为是人类科学研究的终极疆域,目前人类对大脑的理解仍处于非常早期阶段,仅能对极少数神经元进行重建。

不过,有时候技术商业化的魅力就在于此。即便弄不清所有原理,只要能让部分结果发生,它就足以点燃希望。正如今天的大语言模型,仍然是个“黑盒”,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全世界最火的通用技术。

目前,在商业化和技术前沿探索上,不论是侵入式还是非侵入式脑机接口,都正在持续前进,不过由于面临的技术挑战不同,现阶段商业化层面的进展和场景选择也不一样。傲意科技创始人倪华良提到脑机接口是一个系统性工程,而非单一技术突破。

此外,非侵入式脑机接口(BCI) 也在大模型的赋能下拓展着新的发展场景。以近期智源大会上亮相的 BrainCo强脑科技与智源研究院合作推动的Brainμ模型为例,它在消费级脑机接口设备上实现了视觉信号的解析。

智源研究院类脑模型组负责人雷博告诉蓝鲸科技记者,非侵入式BCI设备,如头戴式脑电帽、智能头带等设备虽然佩戴舒适且没有手术风险,但其采集到的脑信号往往噪声较多,信号质量相对较差。大模型的介入可以提升这一环节的信号解析效率和准确性。 通过整合全球科学家、医生和脑机接口公司采集的神经数据,大模型有望高效处理这些受噪音干扰的脑信号,将其更好地转换为机器能理解的“语言”。

他坦言,尽管大模型在处理实时性要求高的场景时仍存在速度瓶颈,但目前行业一个重要的目标是优先实现技术突破,再逐步优化实时性,因为提升速度路径相对清楚多样,而突破技术上限则更为关键。

雷博认为,大模型正为非侵入式脑机接口开辟多重商业化新机遇。 比如脑疾病的诊断与监测方面这类尤其在无需高实时性的场景中,结合脑信号和AI,可以部分替代医用资源快速辅助诊断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病、抑郁症及其亚型。对于需要日常监测的抑郁症等疾病,便携式脑电设备配合大模型有望成为重要的居家工具,及时发现患者状态并进行早期干预,从而避免病情恶化。

雷博也提到,大模型有望改变神经科学家的研究模式,从“基于假设的研究”转向“基于数据的研究”,通过采集大量数据来得出科学结论。这类似于蛋白质学科已发生的改变。

相比之下,侵入式脑机接口还在亦步亦趋的进行商业化探索。因其电极直接植入大脑的特性,在医疗领域展现出无可比拟的精准性和广阔的应用潜力。今年3月25日,一名在高压电击事故中失去四肢的受试者在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接受了脑机接口植入手术。术后仅三周,他已能通过“意念”控制电脑光标,不仅实现了基本操控,还可以玩赛车、五子棋等电脑游戏,此次手术采用的是柔性电极脑机接口技术:两根仅为头发丝百分之一粗细的电极,通过微创方式植入大脑皮层,并连接至一块镶嵌在颅骨内、约硬币大小的植入体,实现神经信号的实时采集和传输。

苏州君子兰资本投资总监徐科飞告诉蓝鲸科技,当下,神经疾病治疗是侵入式BCI最成熟的商业化应用。通过植入电极对特定神经元进行电刺激,该技术能有效治疗帕金森病、癫痫、肌张力障碍和抑郁症等神经系统疾病。国内如品驰、景昱、瑞神安等公司已在此领域实现商业化,单次手术费用可达二三十万元人民币,属于高价值医疗器械。

复旦大学类脑研究院专家岳晓虎指出,短期来看,脑机接口的应用仍将主要集中在神经损伤后的康复场景。“目前临床试验主要聚焦于神经康复,比如帮助肢体残疾者恢复运动能力,或辅助语言、视觉、听觉受损的患者重建感知功能。这类病因相对明确,路径清晰,更容易界定技术目标和实现突破。”

他认为,相比之下,针对抑郁症、精神分裂症、阿尔兹海默症等更复杂脑部疾病的治疗,由于涉及神经元之间的高度交互及尚不明晰的病理机制,尚处于临床验证和技术探索阶段,距离真正商业化仍有较长路径。

四、脑机接口的现实边界与想象边界

在现实难题与技术鸿沟之间,脑机接口接下来的发展会沿着怎样的主线推进?

在苏州君子兰资本投资总监徐科飞看来,可以从马斯克Neuralink最近的技术发布中看到一些答案。他提到,未来几年,侵入式脑机接口的突破路径大致聚焦于三大方向:第一是通道数的提升,即从当前的上千个神经通道扩展至两三万个,从而提升信号采集的精度与覆盖面;第二是对大脑不同功能区的探索,目前主要集中在运动皮层,未来将逐步拓展至语言、视觉、听觉等区域;第三是在功能层面推动更复杂的人体交互,例如“想一句话就能打出来”“盲人通过脑机接口感知图像”,甚至深入情绪与记忆中枢如海马体的研究。

不过,技术突破还需要时间验证。徐科飞也指出,一个挑战是电极植入的时间有效性问题。“人体对植入物存在免疫反应,电极周围会形成神经胶质细胞包裹,导致信号质量随时间衰减。目前尚无电极有效寿命的明确数据,马斯克的第一批试验者也才植入一年多,还需要时间验证。”

与此同时,大模型这项新技术也正在进一步打开脑机接口未来的想象空间。

智源研究院类脑模型组负责人雷博认为,脑机接口的未来,首先是一个持续“探索技术边界”的过程。他强调,当前技术的不仅仅是实时性或落地速度,而是要优先实现系统效能的“上限”。正因如此,Brainμ模型的设计初衷,就是为了解决非侵入式设备在视觉等复杂感知场景下的能力瓶颈。

一个更深层的挑战则是:在对大脑机制理解仍有限的前提下,如何推动功能层面的突破。雷博指出,当前脑机接口的一大特征就是“用工程手段绕开原理难题”。

“哪怕信号采集仍有噪声、实时性仍不完美,只要我们能在功能层面把目标实现,这就可以给予后续研究一个指引。”雷博指出,即便硬件不够理想,对脑神经信号的编码机制理解仍不充分,大模型也有可能依靠强大的数据归纳能力,将杂乱信号转化为结构化信息,补齐硬件短板,通过统计学与神经工程的结合实现可用的产品方案,实现功能层面的突破。这种“用工程方法绕开原理难题”的范式,可以成为当前脑机接口研发的核心思路之一。

雷博还进一步描绘了脑机接口的终极图景:在未来,当植入式设备与多模态大模型深度结合,人类或许不再需要键盘、鼠标或屏幕。大模型将成为“身体的一部分”,理解你的意图、回应你的思维,实现无需中介的人机智能融合和真实世界的协同。

这不再只是技术堆叠,更是一种全新的智能体验,正如科幻电影中的画面所示,AI不再是外部工具,而是与你的神经系统融为一体,成为大脑的“第二语言”。这一切的起点,正在今天悄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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