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卡脖子公司,100亿投了个超级独角兽

投中网
Sep 27

前段时间,欧洲创投圈出现过一波声势浩大的“学习996”热潮。这波热潮的成型过程、两方争论非常精彩、戏剧张力拉满,我就不展开论述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跳转《外国投资人,开始赞美996》。这里你需要知道的是,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网友们的狂欢,而是大量明星创业者、顶级投资人基于方法论的认真讨论。

比如欧洲估值最高的独角兽公司Revolut的创始人尼克·斯托伦斯基 (Nik Storonsky)、创投圈顶流播客20VC主理人哈里·斯特宾斯(Harry Stebbings)、今年硅谷业绩最好的风投机构Index Ventures合伙人马丁·米格诺特 (Martin Mignot),都是毫不掩饰地亮明立场,支持创业者们卷起来。

这其中,哈里·斯特宾斯的话说得最重、最不留情面:“欧洲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做一家100亿市值的公司,结果朝九晚五、每周五天,那你就是在自欺欺人。”

反方也基本只能从道德方面进行反驳,因为在人工智能主导创投的这几年,欧洲就是一片“失落之地”。Deepseek、ChatGPT、Claude、Manus这些现象级的产品要么出现在美国,要么出现在中国。就连追求非共识的风险投资,也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绕着欧洲走:据统计,2023年发生在欧洲市场的人工智能风险投资总规模为80亿美元,远远落后美国市场的680亿美元,也大幅度落后中国市场的150亿美元。

2024年,距离缩小了,然并卵。这一年,欧洲市场的人工智能风险投资规模为110亿美元,同期美国市场拿到了470亿美元。与此同时,在缺乏投资主题的大环境下,风险投资还表现出了高集中度,人工智能赛道拿走了33%,这让本不富裕的欧洲创投圈显得更雪上加霜,全年发生的总风险投资事件十分勉强地超过4000起,下跌到了2015年以来的最低水平。

恶性循环下,就连前欧洲央行行长、意大利前总理马里奥·德拉吉都忍不住在一份报告中丧气地说:“科技本来应该是欧洲的支柱,现在却成为了最薄弱的环节,这绝不是巧合。”

不过最近,欧洲的创投圈或许能稍微扬眉吐气一把了,因为一笔里程碑式的融资事件:近日,AI独角兽Mistral AI完成了C轮融资,融资规模为17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42亿元),投后估值为117亿欧元(约合人民币978亿元),成为了继OpenAI、Anthropic、Perplexity之后又一家估值超过100亿美元的大模型创业公司——不过这并不是本轮融资的亮点,本轮融资的亮点在于他们的投资方包括DST、A16z、General Catalyst、Index Ventures、Lightspeed、英伟达,还有一个中国人民既熟悉又情感复杂的名字,阿斯麦(ASML)。

(Mistral首页)

光刻机巨头,为啥要投AI?

根据目前的公开信息,ASML不仅参与了本轮融资,并且还是领投。全部17亿欧元的融资里,ASML一家就掏了13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08.68亿元),换来了11%的股权。也就是说,整个投资事件大可以描述为欧洲最具代表性的科技巨头,与欧洲人工智能赛道里估值最高、最被人看好的独角兽企业,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

对于欧洲创投圈来说,梦幻联动了属于是。

欧洲科技媒体们也因此调门普遍很高,纷纷给出了相当刺激的评价。例如雅虎的评论员就写到:“此次合作凸显了欧洲正在努力摆脱美国的技术影响……美国总统特朗普对欧盟科技监管日益敌视的态度,引发了关于欧洲大陆是否过度依赖美国科技公司的思考。”法国数字事务和人工智能副部长克拉拉·查帕斯 (Clara Chappaz)则在个人社交媒体上欢呼:“欧洲的科技主权将通过你们而建立”。

但宋丹丹讲话了:这都是情绪。ASML对Mistral AI的投资固然值得纪念,但作为市场经济的萌芽地、老牌资本主义地区的欧洲,不可能不知道“在商言商”的重要性。而“在商言商”就意味着,如果ASML只是基于舆论氛围、政治正确,而非基于自身业务需求,那么这次的投资大概率很难取得一个理想的结果。

所以在冷静下来之后,许多人都开始提出一个问题:ASML为什么要投资Mistral AI?

按照新闻通稿的说法,ASML和Mistral AI之所以能够敲定合作,是因为双方的愿景相同,都希望能够在工业制造领域挖掘更大的价值。Mistral AI方面表示,他们拿到这108亿之后将主要投入“定制化的去中心化前沿人工智能解决方案”,以解决最复杂的工程和工业问题,力争通过先进的模型、定制化的解决方案和高性能计算基础设施,“赋能企业、公共部门和各行各业,提升竞争优势”。

ASML方面则表示,Mistral在AI上的专业能力,将帮助ASML在整体光刻产品和服务方面的领先能力与各自独特的优势完美结合。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克里斯托夫·富科(Christophe Fouquet)则在个人社交媒体上给出了进一步的解释,说:“Mistral提供的不仅仅是大模型,更重要的是能帮助我们为客户开发更好的工具和解决方案,还可以帮助我们逐步改善自身的运营。”

这似乎是很合理的解释,但经不住细琢磨。

首先,Mistral AI虽然是目前估值最高的大模型独角兽之一,但他们的产品在市场中并不受欢迎——阿姆斯特丹大学近期发布了一份调查报告显示Mistral在整个大模型赛道内的市场份额只有2%,在2025年1月之后快速地Deepseek和OpenAI拉开差距——这意味着Mistral无论是在产品差异上还是使用体验上,都没有拿出具有说服力的表现。

(图源:阿姆斯特丹大学官方substack)

更糟糕的是,Mistral AI目前没太好的办法弥合正在被拉开的差距。正如上文提到的那样,Mistral AI目前的愿景是深耕欧洲发达的工业体系,成为制造业的一环。Mistral AI创始人亚瑟·门驰(Arthur Mensch)2024年5月在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也明确提到了这一点,说:“我们的主要方向就是确保我们的技术能够提高生产力,为某些垂直行业和领域带来推理能力,从而带来社会效益。”

但问题在于,不考虑欧洲本土工业的流失,工业自动化这件事也已经发展了很多年,意味着制造业场景的生产流程相当成熟,用户们迭代升级的沉没成本很高,而Mistral AI的拓客难度也相应水涨船高。在这一前提下,目前Mistral AI的营收来源特别单一,由“少数大客户”提供的“价值上亿元、为期三到五年”的大合同。

能否顺利完成、未来的可持续性,都是一个未知数。唯一能确定的是Mistral AI没有太多的余力在AI军备竞赛的前提下,网罗足够的人才和资源。

因此现在越来越多的声音认为,Mistral AI目前的高估值或者就是“政治正确”的产物,一个重要的理由是Mistral AI的联合创始人之一塞德里克·奥(Cedric O),曾经就在马克龙政府中任职,出任法国负责数字事务的国务秘书——这个身份带来的影响力很难被低估。

还有一个例证是Mistral AI本轮融资实际上7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传闻中的投资方包括财大气粗的阿布扎比MGX国家基金,也盛传Mistral AI可能会被苹果收购。但在这些投资传闻里,Mistral AI的估值基本都维持在100亿欧元左右的水平,并且都表示资金将主要投入到聊天机器人Le Chat的商业化推广,以及其大型语言模型的持续开发中——这都与ASML这次投资后的宣传口径有着不小的差异。

另外,ASML近几年来虽然对外投资不少,每年会有20亿欧元的投资预算用于提升研发能力上,但在股权投资上(更别说泡沫浓厚的风口行业投资)的出手并不多。近几年他们投资的Cymer、SMART Photonics,无一例外都身处在半导体产业链上,与其核心半导体设备业务保持一致,尤其专注于先进光刻和光子技术的生产环节。

总之,正如知名的时事评论网站“政治家”(Politico)在报道此次融资时开篇立论的那样:种种因素的存在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场充满政治色彩的商业交易。

齐心协力,弯道超车

但无论如何,有钱总是好事。

ASML对Mistral AI的投资至少证明了“振兴欧洲”并不仅仅是一句口号,17亿欧元也一定程度上能够帮助Mistral AI获得一定的战略空间,保留转型求生的可能性。有媒体就爆料称,这笔交易的完成标志着Mistral将转向工业应用的开发,放弃C端的聊天机器人业务——而从整体数据来看,欧洲的创投圈们似乎也在这件事上普遍形成了共识:

前面提到在人工智能主导的创投时代,欧洲与美国、中国都拉开了不小的差距,越来越难以在人才、算力等资源层面进行平行竞争。于是在压力下,欧洲风险投资者们穷则思变,开始改变策略,转而开始热衷于投资垂直领域的人工智能应用产品。据统计,截至2025年8月底,欧洲人工智能应用领域的风险投资总额达到了58亿美元,拿走了全部AI风险投资中的63.5%。

根据统计机构的调研,投资人们的普遍思路就是大模型太贵、太卷烧不起,相比之下“为特定行业开发人工智能应用的门槛很低,通常需要很少的数据集和人力,从而降低整体成本,还能更快地完成阶段性验证。”

继续细分人工智能垂直应用领域,医疗健康是投资者们最热衷的赛道。截至2025年8月,欧洲市场内关于医疗健康的人工智能应用投资额已达约21亿美元,超过了去年的总交易额,项目遍及加速药物研发、分析医疗数据。其中最大的一笔发生在今年3月,Thrive Capital6亿美元领投了英国药物研发初创公司Isomorphic Labs。今年6月,瑞典的“AI+医疗扫描”研发商Neko Health也拿到了一笔规模为2.6亿美元的投资,投资方为Lightspeed Venture。

在这样的氛围里,ASML对Mistral似乎更适合解读为“欧洲弯道超车”中的一环,这其中肯定有不服气、给老欧人民提提气的因素,但或许也是现阶段Mistral的最优解。以退为进,尽可能地发挥欧洲老工业园区的最后底牌,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值得一提的是,前面提到的那些忧心忡忡的意大利前总理马里奥·德拉吉,也提出了一项建议,希望欧盟能够将“地平线计划”(欧盟支持科学研究与创新的核心资助框架)的预算翻一番,达到2000亿欧元,并关注更具颠覆性的创新,例如人工智能或半导体,提议创建人工智能工厂来训练这类模型,同时增加该领域的资源投入,进而减少对外部市场的依赖。

俗称百年散装的欧洲能够如此自上而下地呼吁“众人划桨开大船”,也确实很难得了。

当然也正如开头提到的那样,欧洲最大的挑战开始信心与时间。因为从数据来看,2008年至2021年间欧洲虽然并不缺乏创造力,一共诞生了147家独角兽企业,但其中40家将总部迁至海外,其中大部分迁至美国——就像当年美国布局了庞大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和马歇尔计划,用战后30年建立起如今的市场秩序,历史惯性,显然也不是一个2000亿资助计划就能轻易扭转的。

作者:蒲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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